第1426章  一個普通人

隨著陸山民一步踏出,步步驚心,每一個腳印下面,冰層龜裂,裂紋在河道上相互交織,一路向北擴散蔓延,密密麻麻,橫貫南北。

灰袍老人傲然而立,右手在前攤開,左手在後貼背,浩然之氣節節攀升,充斥著這方天地。

老人不緊不慢,黑色的布鞋輕輕一跺,以他為圓心,方圓百米之內,冰層開始震動。

緊接著,冰層伸出傳來玻璃破碎般的碎裂聲、冰面相互擠壓的摩擦聲,密集的聲音相互疊加,尖銳刺耳。

「起」。老人身前的右手緩緩上抬,方圓百米的冰層聞聲而動,一塊塊不規則的冰塊破河而出,懸掛當空。

「去」!上抬的右手翻手豎立往前拍出,凌空的冰塊聞令而去,穿破寒冷的空氣,嗖嗖作響。

陸山民沒有以蠻力破之,也沒有減緩速度,體內氣機沸騰,腳踏七星,步走龍蛇,身形在空中輾轉騰挪,避開激射而來的冰塊。

一丈距離,陸山民與襲來的冰塊剎那交錯而過,老人就在眼前。

伸手、開拳、推掌,身上竅穴全開,內氣頓時如開閘的洪水,瞬間涌入雙掌。

灰袍老道驚詫于陸山民的巧妙步法和內氣調動速度,冷哼一聲,單手畫圈纏繞來掌,同時一路後退。

隨著老人手掌的繞動,一股強大的牽引力牢牢將陸山民的手掌固定在圈中。

陸山民再次催動內氣,腳下發力前沖,手掌離老人的胸口更近一步。

老人須發飛舞,右手劃圈的速度加快,留下一圈殘影。

「破」!陸山民低喝一聲,氣機再一次攀升,手掌破圈而出。

灰袍老道輕哼一聲,右手懸然當空,抵住了陸山民的來掌。

兩掌相交,陸山民繼續向前,老人繼續後退。

「鎮」!老人道袍陡然膨脹,浩然之氣從手掌噴薄而出,與此同時,背著的左手向前揮出,手背打向陸山民額頭。

在老人強大氣機的壓迫下,陸山民體內氣機一凝,躲避已是慢了一拍。

額頭遭到重擊,整個人倒退滑去。

一掌拍退陸山民,老人,一步踏出,後發先至。

「壓」!看似隨意揮出的一掌帶著萬千氣象壓降下去。

陸山民立足未穩,腳下七星步游走,躲開這一掌。

還沒來得及蓄力還擊,灰袍道人的左掌已經等候在了他躲避的路上。

「砰」!

額頭在中一掌,陸山民再退一丈。

老人踏步而行,看似悠閑,實在幾步之間已經再次來到近前。

「貧道雖未入化境,但踏入半步化境已近三十年,參透天象,悟道自在,一身浩然之氣剛正不阿,與身體的每一個竅穴相知相容,豈是你一個還站在門口觀望的狂徒所能比擬」。

話音剛落,老人的手掌再次出現在了面門前。

老人的氣機純正霸道,自帶一股壓制萬物的威嚴。在他的面前,陸山民體內的內氣竟然隱隱有被克制的跡象,無法完全做到隨心所欲。

避無可避,這一掌再次落在了額頭之上。

身體入炮彈般再次被轟出,在冰面上劃出一道長長的殘影,倒滑兩丈有余,垂頭半跪在冰面上。

老人繼續前行,這一次,他沒有出手,雙手背負在後面。

「內外皆修,曠古奇才,若非你這一身半步金剛猶如精鐵般的體魄,你已經廢了」。

三掌之下,饒是體魄強橫,陸山民的腦袋此時也是嗡嗡作響。一時間,他的心境產生了一絲動搖,連此人都如此強悍,那呂不歸該是何等的無敵。難道這一次自己猜錯了,成了肉包子打狗。

「一身修為不易,不要辜負了上天給你的好天賦,你走吧」。

正當他認為老人會痛下殺手的時候,老人停下了腳步。

陸山民猛的抬頭,雙眼因氣機相撞而充血通紅。他自然不相信灰袍道人的話,呂不歸發邀請帖邀他前來,又豈會如此輕易讓他離開。更何況,呂家本就是一家子偽君子。

「老道士,你在玩兒我嗎」?

老人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入魔太深,深得已經不相信任何人」。

陸山民咯咯冷笑,「你錯了,我只是不相信你們呂家人」。

灰袍道人憐憫的看著陸山民,淡淡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是嗎」?

「如果你改邪歸正,走天道正途,悟天道真諦,給你二十年或者十年,也許你有機會,但現在的你,魔性入侵,已經背離了天道,別說更進一步,境界反而會一路下跌」。

陸山民緩緩站起,呵呵直笑,他是真的覺得好笑,「你好像很懂天道」?

「貧道月兌離凡塵數十年,潛心天道感悟,不敢說很懂,但至少是略懂」。

陸山民緩緩調節體內氣機,嘴角掛著諷刺的嘲笑。「如果天道有靈,他一定會笑你是個傻叉」。

「你」!灰袍道人臉上浮現出怒意,不過隨之又漸漸散去。

陸山民一步步向前走去,「還略懂?你連人間的正邪都分不清,還敢大言不慚的說略懂,你連人間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都不知道,還敢說略懂,你說你是不是傻叉」。

灰袍老人抖了抖衣袖,微微閉上了眼楮,「無知小兒逞口舌之利,我勸你還是趕緊走吧。這里離歸兮觀只有十幾里,老祖宗現在應該感知到你來了,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陸山民繼續前行,半眯著眼楮看著灰袍道人,心中不禁產生了一絲疑惑。不過這種疑惑只是一閃而逝,很快,他再次穩固了心境。不管此人是不是故弄玄虛,既然已經來了,又豈能無功而返。再說,他不相信呂不歸會就這麼讓他走。

心境一穩,陸山民身上的氣機更加澎湃,與此同時,每一個肌肉細胞開始吶喊,氣勢騰升。「境界高低並不是勝敗的必然條件」。

陸山民滿臉剛毅,身上的殺氣也逐漸凝聚,「你知道為什麼同等境界內家總是差外家半截嗎,因為內家過分講求參悟,缺乏殺人實戰。而外家,每一個境界都是從尸山血海中搏出來的」。

兩人相距十米,陸山民身上肌肉高高隆起,「你的境界比我高,但你的殺人經驗還不夠,被殺的經驗也不夠,區區幾招就自認為必勝無疑,你太幼稚了」。

老人長嘆一聲,「不知天高地厚」。

「那我就讓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吼」!陸山民一聲低吼,高高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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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子敏將手伸出門廊外,接住了一片雪花,雪花晶瑩剔透,在手心的溫暖下逐漸消失不見。

「沒想到那人能扛這麼久」。

呂不歸捋了捋胡須,「你認為你爺爺一定能勝他」?

「難道不是嗎」?呂子敏一臉的理所當然。

「知道你爺爺為什麼在半步化氣停留了三十年也無法突破嗎」?

呂子敏滿臉好奇的看著呂不歸,「為什麼」?

「因為他還沒有參透‘天道無情’這四個字」。

「天道無情」?呂子敏震驚的張大嘴巴。

「孩子,只有參透了天道無情,才能超月兌天道的束縛」。

呂子敏眼楮瞪得更大,有些不相信這話是從老人嘴里說出來的。「老祖宗,您不是一直說道法自然、無為而為嗎,天道主宰萬物,萬物又怎麼能超月兌天道的束縛,又為何要超月兌天道」。

「因為天道無情」。

呂子敏被繞得有些暈,不但不理解,反而更加糊涂。

呂不歸笑了笑,「不著急想,你今天只要記住听到的,看到的就夠了。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參悟」。

呂子敏哦了一聲,沒有再細想,問道「這與爺爺和那人的交手有關系嗎」?

「當然有,外家逆天而行,由武入道,也並不是沒有道理。一心求死,死中求活,正如我剛才所講,總有那麼幾個漏網之魚破網而出」。

「一心求死、死中求活」?呂子敏默念了一遍,似乎明白了什麼,但似乎又什麼都沒明白。

「那人再逆天也才二十八歲,剛入半步化氣而已,爺爺沉浸半步化氣三十年,怎麼可能輸」。

「我沒有說他一定會輸,那人雖然內外皆修,但本身的實力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道」。

「他的道是什麼」?

呂不歸眉頭微皺,思考了半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修習天道,但似乎又不信天道,他敬畏天地,似乎又不已天地為桎梏。他本應該高高在上,但卻甘願與螻蟻為伍。也許,他以萬物為道,也許,他壓根兒就沒有道」。

呂子敏越听越糊涂,每一個修習到頂峰的人,都必須有自己的道,否則就沒有目標,沒有方向,那是心境的核心所在,沒有這個內核,心境就猶如一盤散沙,永遠無法穩如磐石的聚集在一起。

呂子敏似乎想到了什麼,月兌口而出,「老祖宗,您的意思是他壓根兒就是一普通人,就像芸芸眾生中那些行尸走肉的螻蟻一般」。

呂不歸眼前突然一亮,怔怔的看著呂子敏半晌,接近著仰頭哈哈大笑,笑聲響徹天地,震得雪花亂顫。

呂子敏一臉的茫然,不知道老祖宗為何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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