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如梭,半月時間轉瞬即逝。
黃昏之下。
雲層泛起淡淡的金黃。
一艘行駛在逆光中的樓船,如同一葉扁舟在重巒疊嶂的金色雲海中游蕩,在厚重的雲層之上泛起陣陣漣漪,金黃的雲煙在船尾升騰,余音裊裊,如同一鼎香爐之內升騰的紫煙。
每當樓船穿過一層厚厚的雲霧,都會裹挾起如同絲綢交織的虛線,徐徐旋轉,直至最後合攏。
有些調皮的雲霧旋轉著優美的弧度,使出吃女乃的勁想要追上速度極快的龍宮樓船,卻發現這艘看著無比笨重的樓船居然奇快無比,也就沒有了興趣。
遠遠看去,厚重雲層與樓船之間,拉出了金色的芊芊長絲,在風中涌動,好不快活。
龍宮樓船的欄桿邊上,已有無數人影相繼出現在這里。
長達半月的雲海旅途。
從最開始對這等雲海奇觀的的新鮮感逐漸變成如今的枯燥乏味。
除卻這些雲層顏色上有所區分之外,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看不見山清水秀,望不到春江潮水。
就如同一人乘船來到碧波粼粼的大海之中,四周遠望,江天一色,那種心情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更像是心頭有一顆小石頭落入深不見底的無底洞,空落落的,腳踩不到實處。
如今得到龍宮的消息,這艘從淮陽城出發的龍宮巨船即將來到古河的上游,不出一個時辰,樓船就會駛入古河,順著古河河道進入瀘州與央州之間的東海。
眾人也發現。
不知何時樓船周圍的濃厚雲層漸漸消散,朝下看去,透過彌漫于天空中的青煙可以朦朧的看到山河的大致模樣。
這是巨船在漸漸下沉。
「霍,那里應該就是瀘州平安城了吧。」有人伸出手指向瀘州方向最遠處,嘖嘖稱奇道。
四周人的目光隨著此人手指的方向滑去,視線所及的盡頭,不過是在地平線上連綿起伏的青色建築影子。
可即便如此,依舊透露著一股帝王天子俯瞰社稷的威嚴氣息。
瀘州平安城。
雖然也是與淮陽城一樣,擁有著龐大的郡城群,只是與後者不同的是,平安城只是平安城,並非是統稱。
淮陽城本身就是稱呼淮川一帶的郡城群的統稱,其中真正的主城也有三座,先前的風月城算是其中之一,也是城主黃恭望主要坐鎮的郡城。
兩者之間的不同的之處就在于,平安城乃是一國皇都。
也是九州天下唯一一座擁有護城人的皇城,沒有之一。
「沒錯,那正是我們瀘州越陽王朝的皇城,九大州之中唯一一座大一統的超級王朝,也是九州之中,國力最為蒼盛的王朝,百年之內再無第二。」一位瀘州修士怡然自得道,仿佛這座瀘州就是他打下來的天下一樣。
船上別州修士卻沒有出言嘲笑什麼。
這畢竟就是事實。
放眼整個升華九州天下。
除卻包括龍揚州在內的三大州處在長年的戰亂之外,其他州皆是零零散散的分布著大大小小的王朝。
雖然邊界摩擦依舊不斷,但大體上還是國泰民安,一片祥和。
而瀘州的越陽蘇氏王朝在近百年間近乎是以橫掃的姿態抹除瀘州版圖上的一切威脅。
甚至是一些在當地小有名氣的山賊盜匪也被越陽王朝的百萬鐵騎如洪水一般的浩蕩聲勢踏平山頭,贏得市井一致認同。
正所謂得民心者的天下,即便瀘州內其他勢力恨透蘇氏王朝蠻橫無理,以至于曾有十余王朝聯合阻攔無敵于一時的越陽鐵騎,但基本上都被越陽強橫的重騎兵一觸即潰,毫無反抗。
家族門派各個都為了保全自己倒戈蘇氏,也有奮起反抗的,但結局肯定是一鍋端的跑不了,反而是那些殷勤獻上臉去給蘇氏擦鞋得勢利眼如今足足攀登,地位遠超之前不說,反而還隱隱有成為一州頂尖大宗的趨勢,讓人眼紅。
至此,瀘州天下太平,歌舞升輝,蘇氏的民望和國力也日益增強。
直至如今,光是一座越陽皇城就如同天人傲然聳立與世間,讓人心生敬意。
「看後面!」又有人有些詫異的指向樓船的後方最遠處。
那里翻騰的雲海之中,有一物忽地突破雲霧的屏障,出現在眾人視線盡頭,雖然還是青色影子,但從輪廓上能夠看出大概。
正是從別州前來的另一艘龍船。
眾人皆是心頭有些欣慰。
茫茫雲海之中,能夠踫到同行那可真是兩眼淚汪汪。
如同在汪洋大海中一葉扁舟踫到緩緩駛來的另一艘船只,先不管這艘船上面是不是真的有自己的人,這種他鄉遇故知的心情往往也會伴隨而至。
此時也是同樣地道理。
另一艘樓船何嘗不是這樣的想法, 剛剛從枯燥的雲霧中沖出,居然還能看到別州樓船,別提心里有多愉悅,光是最近一個月在心中積攢下來的淤氣瞬間掃蕩一空。
一束溫暖的光透過窗戶照射在屋子內的地板上。
楊毅橫七豎八的躺在地面上,察覺到眼前的刺眼光亮,微微蹙眉,睡意惺忪的睜開朦朧的雙眼。
下意識遮擋住陽光,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次算是真的醒了。
渾身猛然一顫,一個激靈從略有余溫的地板上爬起,兩個胳膊架在身前,神色彷徨四顧,生怕又從哪里出現一拳。
這是楊毅第一次如此害怕一個人的出現,因為他是真的害怕了。
這種害怕並非是面對死亡的膽戰心驚,而是在不斷的折磨中侵透體內的自然反應。
好家伙,這誰能頂得住?
自從那晚楊毅嘴欠戳中齊山宗宗主的軟肋,直接被齊山宗宗主捏爆作者老狗附著在他身上的陣圖,隨即就是狠狠一拳將他砸暈之後。
每一次醒來都是那道身材魁梧的身形,原本楊毅並不覺得什麼,只是以為齊山宗宗主一次殺不掉他,打算周而復始,不斷消耗作者給自己設下的禁制,直至最後徹底將他扼殺在這個房間里。
可時間一久,楊毅突然就發現不對勁。
似乎這家伙,根本就是和作者老狗是一伙的!
作者那個狗賊故意讓齊山宗宗主的功擊拳拳到肉,讓自己徹底陷入昏迷,清醒的時候再讓齊山宗宗主將自己撂倒,故意拖著時間不讓自己在這艘樓船上鬧事。
而後隨之而來的,相比于上的折磨,更像是心志的煎熬。
不知為何,楊毅能夠感受到齊山宗宗主的每一拳,不僅砸在自己的身體之上,更是整個魂魄都為之顫抖,每一次不是挨上四五拳才倒地不起,不省人事。
就是齊山宗宗主故意拿捏力度,讓楊毅生不如死。
最後一次昏迷,楊毅整個人渾身發抖,嘴唇顫動,臉色蒼白,甚至遍地散落著稀疏白發。
少年白頭,可想而知。
楊毅望著暫時風和日麗的干淨屋子,見許久沒有動靜,這才緩緩松了口氣。
「那老雜毛這次沒來嗎?」
楊毅呢喃一聲後,破口大罵︰「狗娘養的寫書狗!保不住自己的破爛大綱就直說,整這麼一出算是什麼東西?玩不過就讓我半死不活?那你特娘的真是個好種!」
正當楊毅口嗨正盛的時候,房門猛然打開,嚇得楊毅渾身和魂魄同時一個哆嗦,就差二人沒有跨越維度相互緊蹙在一起。
不過緊隨而至的並不是讓楊毅心有余悸的粗糙漢子,只是一陣並不多見的強風將本就虛掩的房門撞開。
強風吹入屋子,兩扇房門吱呀作響。
涼風拂面,楊毅緊繃的心情這才緩和過來,心底不禁月復誹一句。
作者老狗,說你不是東西都算是便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