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
從內城府大門徐徐開動起來。
朝著停靠在內城西街的龍宮巨船的方向粼粼行去。
楊毅一只胳膊搭在車窗欄上,手托著下巴,一臉俯瞰天下的架勢,全然不將沿路的宗門翹楚以及江湖高手放在眼里。
這就讓一些無意間瞥見的人恨得緊咬牙關,正想上去給這小子一個大嘴巴子,卻被旁邊的人攔了下來,示意他注意一下這輛馬車的樣式。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是真的嚇一跳啊!
好家伙,居然是內城府的馬車。
這要是自己一嘴巴子扇上去,那不得這輩子都玩完在這淮陽城了?
楊毅無聊的瞥了一眼,正想收回目光。
余光忽然看到。
在路邊的一處地攤旁邊,有兩道熟悉的身形一蹲一站。
蹲著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粗糙漢子。
面部胡須雜亂點綴,衣衫倒是有些整潔,更像是被硬套在身上的,與腳下的破草鞋格格不入。
站著的是一位身材窈窕勻稱的少女,肌膚如雪,馬尾辮隨著腦袋的晃動不斷搖曳,指指點點,透露著屬于少女的青春活力。
有意無意間,少女轉過頭來。
細長的柳眉,薄薄的嘴唇微動,似乎是在咀嚼著什麼。
一雙水汪的靈性眼楮眨巴眨巴看到楊毅後,微微晃了晃手。
有心人望見這一幕著實是心境澎拜。
好家伙,這位看著柔柔弱弱的少女可是齊山宗的小姑女乃女乃!
整個靈州有誰能讓這位小祖宗主動打招呼??
要知道,如今靈州以內,但凡是跟齊山宗宗主的女兒有牽連的人,不是墳頭草已經三尺高,就是還在娘胎里還沒出生。
蹲在那里挑選物品的粗糙漢子如有察覺,抬起頭看向楊毅。
後者神色絲毫不見,依舊是用鼻子看人,眉目之間滿是不屑于輕蔑。
注視著這里一舉一動的眾人下意識抽了抽鼻子。
我的媽?
這小子莫不是腦袋被驢踢了不成?
這位粗糙漢子是誰?
就說走在這條街上的所有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齊山宗宗主的赫赫威名。
就算這小子背後真的有內城府的管家背景,可這麼明目張膽的對一位脾性不怎麼好的齊山宗宗主挑釁,這不就是在找死嗎?
然而下一幕,讓眾人感覺有些不真實起來。
粗糙漢子只是冷哼一聲,轉回頭去繼續給自己的女兒挑選淮陽城特產。
眾人面面向噓,一時間難分這位煞神到底在想什麼。
以至于齊山宗宗主四周十步距離內無人靠近,形成一片空地。
粗糙漢子可根本就不在意,反而倒還希望這些人有自知之明趕緊滾蛋。
楊毅放下窗簾,靠在椅背上長長嘆了口氣。
黃恭望依舊是一副平易近人的和善微笑,沒有言語。
整個車廂陷入寂靜,只有車廂外的人聲喧鬧。
當楊毅睜開眼楮的時候。
馬車的車廂也停下來顛簸。
有一人掀起車簾,輕聲道︰「稟城主大人,已經到了。」
黃恭望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楊毅道︰「我就送在這里吧,我的身份比較特殊,如果貿然在這里出現可能會有一些不好的影響。」
楊毅無奈道︰「作為淮陽城的護城人,還會被淮陽城的規矩束縛?這里的破規矩不應該就是你的存在才存在的嗎?」
黃恭望搖了搖頭笑道︰「以身作則,刻不容緩。若是先人都不遵守自己訂立的規矩,那麼後人改如何遵循他的規矩行事?這一次淮陽城的大家族以及廟堂能夠開先河,你本身的價值是最重要的因素,若非如此,我就算是口干舌燥,那些老狐狸不會真的放過你。」
楊毅冷哼一聲︰「無聊的規矩,沒救了。」
語落,楊毅跨出車廂,後腳落在地面上的瞬間。
抬眼仰望天空的驚人一幕。
一艘巨船,如同泰山懸浮半空之中,雲霧繚繞,仙氣升騰。
巨船底部,一條敦實的天梯將巨船與地面相互聯系。
此時,其上已經有人流涌動。
應當便是這次收到龍宮請帖的江湖人士以及山上宗門修煉世家的大人物。
楊毅發現四周人的目光有些奇怪。
有的是審視。
有的是懷疑。
這些目光楊毅早就見怪不怪,可有的就真的有些受不了。
那是說不上來的感覺,要說是崇拜,談不上。
因為楊毅也並不像黃恭望那般只手遮天,沒有那股立于群山之巔俯瞰群雄的氣度。
敬畏與畏懼?
搞笑,他就是個普通人,體內一無靈氣而無氣機。
甚至是精氣也都被柳風吸取了些許。
說是廢人一個也不為過。
楊毅懶得跟這些與自己毫不相關的外人計較眼神上的交流,徑直朝著天梯走去。
整個西街廣場上,市井看客佔據絕大多數,像是這種百年一遇的勝景好不容易砸在他們頭頂上怎麼可能輕易錯過。
說不定哪天回到自己的老家,吹噓一番自己的親眼所見,說一說一共見到了多少山上真仙或者是江湖俠客,那滋味,絕對比一個人犁二畝地來的痛快。
自己也能在老家的地位水漲船高,成為他們眼中的見過大世面的人物。
當楊毅出現的時候絕大多數人都沒覺得什麼。
可當楊毅走到本應該是登船人的通道上時,一些略懂皮毛的市井人以及江湖中人有意無意的注意到了楊毅。
皆是有些驚異這個家伙莫不是個傻子?
不知道這是山上人走的地方嗎。
即便這里是淮陽城,但誰知道那個脾氣古怪的山上修士忽然心情不好輕輕撞一下這家伙,估計也能在床榻上躺上數把個月。
反而那個修士兩手插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說不小心,沒看到。
況且本身這條路就是登船用的,一個市井小屁孩沒管好自己的腿,非得跑到這條登船路上,這能怪誰去?
有一位心善的市井漢子不忍心看到悲劇發生,出言提醒。
楊毅只是瞥了一眼那個樸素漢子,沒有說話,依舊腳步不停走在大理石道路上。
這下讓那些市井看客有些動怒。
好心提醒你這小兔崽子反倒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也不知道誰家養出來的白眼狼,放出來亂咬人。
一些山上宗門的翹楚偷來好奇的目光。
首當其中的是一位腰間懸配一柄三尺長劍的青衫劍修,略有興致的將目光落在了行走于右前方的楊毅身上。
上下打量,毫無出彩之地。
身側同樣腰佩長劍的年輕人問道︰「以我如今的境界,還不能看出這位小公子的實力底蘊,魏師兄能看出什麼嗎?」
清宛劍派內門大弟子,魏長風笑道︰「薛師弟就你想的多,這的確只是一位普通少年。」
被稱為薛師弟的清宛劍派弟子面露尷尬,確實是他想得太多了。
不過很正常。
無論是武林中人還是山上宗門,但凡是腦子好使點的都不會暴露自己的真正家底。
一些看著非常普通的莊家漢子指不定就是某大山門的長老,甚至宗主也不說不定。
詳情可見齊山宗宗主。
昨日若不是听說齊山宗宗主忽然出手,誰能想到一位不修邊幅的邋遢漢子居然會是威名遠揚的齊山宗宗主,當今靈州最強純粹武夫?
隨著注意楊毅的人越來越多,無一人不是緊蹙眉頭。
更有脾氣暴戾點的漢子怒喝楊毅什麼樣的人走什麼樣的路,長著眼楮怕不是用來出氣的。
楊毅依舊不聞不問,視野之中的通天階梯出現在不遠處。
階梯下方兩側,有兩道身材修長的中年男子。
雙手攏袖,面色紅潤,發絲濃密,隨風一眼望去和常人無異。
可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兩人的表皮內有若隱若現的靈氣絲線流動血管之間,平添了幾分詭異之色。
兩人見到楊毅身形後,皆是彎腰笑道︰「請公子出示請帖。」
還未等楊毅出口,一道冷哼聲響起︰「哼,臭小子我勸你還是省省心吧,就憑你也能登船?也不看你到底是幾斤幾兩的貨色。」
楊毅回頭,出言的人正是先前脾氣暴虐的漢子。
後者很明顯是被楊毅的無視給激怒了。
有時候的無聲反而會更加具有譏諷意味。
就比如這時。
暴虐漢子跳起腳來罵這個不長眼的楊毅結果人家根本就不鳥,如同跳梁小丑一般被人看笑話,憋屈至極。
楊毅回頭,手往袖口伸進,隨即拿出了一封金絲信紙。
全場寂然。
包括那個暴虐漢子也安靜了下來,雙目直勾勾的盯著楊毅兩指捻出的金絲信紙,眼眸之中滿是匪夷所思。
魏長風的心情絲毫不必漢子差多少。
在看到信紙的剎那間,心海濤濤,翻雲覆雨。
因為他知道一些關于龍宮請帖的事宜。
也知道請帖的層次劃分。
金絲信紙。
整個九州天下,只有三封。
乃是當今九州天下的三位最強者。
靈州淮陽城護城人,黃恭望。
瀘州平安城護城人,秦觀。
夷州敦煌城護城人,東方。
金絲信紙的分量就如同一座泰山,極其之重。
這位少年為何會擁有此等絕無僅有的金絲信紙?
此人與淮陽城那位城主大人之間到底有著什麼樣的聯系?
魏長風不敢妄自菲薄,輕輕深吸一口氣道︰「這位少年,我等寧可與之毫無交集,也不可交惡。」
「若有差池,可能會牽動整個清宛劍派的安危……」
身旁兩位清宛劍派弟子心頭一驚。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如此一位普通至極的少年,居然有改變一座宗門命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