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你那房子還租著嗎?」
「租著在。」李亢看了眼郭安,不明所以。
他還有些東西在那邊放著,租金付的有多,準備月底才退房。
「我現在沒地方住,你要是退租,我就先接下來住著。」
「好啊。」李亢一點意見也沒有,還表示願意幫他聯系房東。
電話說打就打,李亢幫人鎮宅近一年,這點兒面子還是有的。
讓房子擺月兌了凶宅的名頭,房東對李亢還是很有好感的,再加上郭安也是短租,所以房東只開出了兩千塊錢的低價。
郭安欣然接受。
吃完飯,王奇給李亢和郭安放了半天的假讓他們處理私事,李亢回出租屋把東西清理完畢之後,把鑰匙交給了郭安。
「謝謝。」郭安真誠道謝,把他那不多的東西也都搬了進去。
交接完畢,李亢緊緊的握著手心里僅剩的那把鑰匙,幾乎把它嵌進肉里。
那是對門陳瀟黎家的鑰匙。
陳瀟黎把它給了自己,自己倒是從沒用過,現在看起來似乎也沒有機會再用了。
李亢苦笑一聲,把鑰匙放進了心髒前的口袋里小心收好。
新房的床很舒服,也很大。
是夜,李亢躺在柔軟的床上,蓋著嶄新的被褥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打開櫃子,從里面取出了那床鵝絨被,陳瀟黎特意交代過讓他自己用的鵝絨被。
上面的香味已經很淡,幾不可聞了。
可李亢蓋著它,在這已經不冷了的天氣里卻睡的格外的沉。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大開著的窗戶外面,銀盤似的月亮隔著天幕,發出了一聲曠遠的嘆息。
同一個月亮,把來自太陽的同一抹光溫柔的鋪在了相隔千里的兩個人身上,睡夢中的李亢不自覺的彎了彎嘴角,還在床上輾轉反側的陳瀟黎看著窗外的月亮也輕輕的問了句,你還好嗎?
听說你今天搬了家,宴了客。
先立業,而後成家。
只是不知是哪家姑娘能有幸走進你的心里。
第二天一早,李亢剛剛去公司就被王奇叫到了辦公室,他的模樣不似開玩笑,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李亢大吃一驚︰「小李,我已經準備辭職了。」
如果不是王奇的樣子太過認真,李亢是不會信的。
王奇怎麼就要這麼走了?終點現在明明正在向著更好的方向在發展啊。
「主編,天啟現在……」
李亢出聲欲勸,卻被王奇兩只手作勢向下壓了壓,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我已經想好了。」王奇環顧四周,目之所及有些留戀。
但是現在他有了更好的機會,如果不去試試,那恐怕下半輩子都會在後悔。
安逸的在天啟繼續待著,還是去新的地方搏一把,王奇當時直接就選擇了後者。
天啟終究是池子太淺留不住他,跳出去才有更大的發展。
王奇明白,可是他依然不舍。
李亢很遺憾,王奇是個好領導,對自己尤其好。
雖然自己是個新人,可組里分配獎金時,該有的獎金每次都一分不少,額外的一些獎勵王奇能爭取的也都幫自己爭取到了。
而且他的管理中有著國人特有的溫情,但是即便如此,他馭下的手段卻一點不少,這個組的人對他都是心服口服。
連原本的刺頭郭安都被他訓得服服帖帖的。
現在他要走了,想到將近一年的相處中自己一直被他關照著,李亢的眼眶就有點澀。
他緊緊的抿住嘴,面上閃過一絲不舍,但是最後還是張口艱難的祝福道︰「希望主編以後發展能越來越好。」
外面一絲他要跳槽是風聲都無,王奇卻願意先告訴自己,這無疑是對自己的信任。
不知道下一任主編是個什麼脾性,李亢在惆悵的同時,心中不由也有些擔憂。
這個擔憂是為他自己,也為同組的其他人。
王奇真的很好,可是人往高處走。
總不能因為王奇人不錯,就想要把他永遠留在天啟吧?
其實李亢一直知道王奇的能力並不遜色于天啟的其他高層們,但是在這里,論資排輩之下他想出頭太難。
他的很多想法,比現在的高層們更有遠見,可是一個不錯的主編王奇可以當,但是一個過于出色的主編並不適合天啟,所以他的抱負許多都深埋在心底,並沒有像職場新手一樣,倒口袋似得全盤吐出。
而繼續往上走,太難太難,現在總編並無離職之意,反而因為精力充沛且生性好攬權,不但把老板的存在感極力降低,就連那倆一起創業的副總編都過得跟吉祥物似得。
更何況,他也不比王奇大太多。
職場天花板已經頂在了王奇的腦袋尖上,他要是不走,可能還得在這個位置上再干十五年才有機會。
到了那個時候,他的年紀也大了,想再升職太難太難,甚至想離職重新開始都沒有了勇氣和機會。
這樣想著,李亢更加理解了為什麼他想走。
「總編有意在我們組里提拔一個人接我的位置。」這時,王奇的話音傳來,打斷了李亢的思緒。
王奇的話讓他眼楮一亮。
從同組中提拔?那感情好啊。
無論是王姐、張先亮還是孫編輯賀編輯都行,大家處的不錯而且互相也都熟了。
無論是誰上位了,都應該能做到公平公正,不坑其他人,總比外面來個不認識的人要好。
哪怕繼任者是郭安都行,雖然他以前比較那啥,但是現在的改變是有目共睹的。
在擺月兌了原來一言難盡生活之後的他,有如重獲新生。
想到這里,李亢放下心來,對王奇笑了笑說道︰「那感情好,從外面再來個主編的話我還怕新主編跟大家處不好呢。」
「怎麼會處不好。」王奇假意瞪了他一眼,眸中卻是閃過笑意,調侃道︰「現在不怕下一任領導給你穿小鞋,就不再假裝舍不得我走了?」
李亢撓了撓頭,憨厚的笑了,笑的王奇哭笑不得。
這小子,現在又開始裝了。
上次去他家里吃完飯之後,誰不知道誰啊,還裝!
「總編讓我推薦一個人,你猜我推薦了誰?」王奇眯了眯眼,彎著嘴角笑意更深了。
「張哥還是王姐?」
他們組里業績最好的就是王姐和郭安,但是郭安不得王奇喜歡,哪怕現在有所改變還是如此,王奇應該不會推薦他。
而張先亮,人緣最好,所以為了組里的穩定哪怕成績稍遜二人也是有可能被舉薦上來的。
「呵呵。」王奇再次笑了,還笑出了聲。
接著面帶玩味的看向了他,調侃道︰「為什麼不能是別人?」
「郭老師,孫哥賀哥?」
王奇沒有回答,繼續笑著,眼神卻一直沒從他身上挪開。
都不是?李亢心中突然有了另一種猜測,為什麼王奇單單把自己叫過來說這件事,而非別人。
莫非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想提前讓自己有個心理準備,而是……
李亢伸出右手,對天舉起了食指。
然後他的手指哆哆嗦嗦的在空中拐了個彎,開始向後傾著。
「主編,您推薦的,莫非是……我?」雖然面帶不可置信,可李亢的手指終于還是指向了自己。
王奇含笑點頭。
「主、主編,主編我還是個新人啊!」李亢的聲音兀自有著懷疑。
這倒不奇怪,畢竟在他們組里誰都比他資歷長,誰手下的作者都比他多,誰的人脈都比他廣,王奇憑什麼敢,又為什麼會推薦他?
感覺有些缺氧,李亢的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
但是隨後,王奇的聲音卻讓李亢耳中的嗡鳴聲漸消︰「你是不是覺得你資歷最短,年齡最小,沒資格當主編?」
李亢訥訥點頭。
這孩子,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事實確實是這樣的。
李亢上班到現在也才11個月整,領工資還沒滿一年。
他也不是那麼熱衷于交際,在公司里的人脈並沒有太超出他們組,總編面前更是沒怎麼說過話。
除了比較勤奮和踏實之外,李亢似乎真的沒有太多可取之處。
王奇選中他,他自己都不信!
雖然李亢自己都不信,但是王奇有他自己的理由,他問李亢道︰「這麼多編輯想要提拔主編,是按什麼標準進行最公平?」
李亢想了想,回答道︰「成績和平時表現,以及……以及資歷吧。」
「我們組誰的成績最好?」
李亢沒回答,但是答案已經很清楚了,那自然是年終獎拿的最高的自己了。之前想人選時,他下意識的排除了自己,可是現在一看,確實是自己成績最好。
「那平時表現誰最好?」
這也毋庸置疑,李亢每天至少提前半小時上班,打掃衛生換水泡茶,這一溜兒的活干了快一年也沒見他倦怠過,踏實勤勞又有眼色是大家對他一致的評價。
除了……資歷上大大欠缺之外。
可資歷,又是華國人,尤其是他們這種落寞的大公司最看重的東西。
但是王奇還是認真的看向了他,提都沒提資歷的事,只拿其他的條件說事︰「你來的時間最短,手下作者最少,但是業績卻是最好的,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嗎?」
「可是那是我運氣好吧……一顧傾心是您塞給我的,養豬大佬是我撿的漏兒,沒他們倆,我的月銷年銷肯定墊底……」李亢越說聲音越低,越說越沒底氣。
好像真的是這樣,沒有好運的撿到兩個大佬,他怎麼可能月兌穎而出,連續數月蟬聯銷量第一呢。
自己的資質就是一般,眼光也平平無奇。不僅如此,他現在還得罪了白楊。
不過這個,他沒敢說。
這樣的自己,有資格當主編,當得好主編嗎?
听了他的話,王奇面色一正,嚴肅的說道︰「白楊是她自己選擇了你,而不是我塞的。」
這話讓李亢一震,陳瀟黎自己選擇的他?這、這莫非,那時候就?
李亢的心中頓時百般滋味同時出現,讓他又酸又苦又澀又堵,還有點想哭。
「養豬大佬那邊你應該也是做了什麼取得了他的認可吧?這不是運氣,是實力。」
听到這個,李亢還欲辯駁。可王奇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只好又住了嘴︰「推薦誰接任是我仔細考慮過的,除了這兩個怪物之外,你手下的柯北,那收訂比真是低的驚人,完結時均訂也破了三萬五。他那可是小眾書,這個成績不比養豬大佬差了。除此之外,金手指大王,咱們不說他的黃鑽總盟什麼的,單看他的文筆進步就很明顯,你私底下,沒少做工作吧?」
這明顯是誤會了,進步很明顯是有的,私底下工作也沒少做也是毫無疑問的,可那是劉飛做的,不是自己。
這一針見血的技能在這段時間用了兩次了,可因為劉易風的書還沒開,還一次都沒在他身上試過呢。
上次見面介紹時他只說了劉易風的名字,沒說他的身份,他和劉飛的師徒關系也沒必要刻意強調,也算是個人隱私。
所以這個誤會……李亢又只能默默的認了。
「安妮的書我也特意看了,很有特點。但是開篇並不怎麼好,並不是一個合適的網文作者,應該是頗有功底,來試水網文的傳統作家,別人都沒發現她的與眾不同,你卻能發現。而且她在這段時間的進步之大讓人驚訝,你……還覺得自己沒資格當主編嗎?」
王奇明顯是經過了多方調查,連李亢手下幾個作者的書都認認真真讀過了。
主編……有這麼閑嗎?
不過這也說明了王奇舉薦他並不是隨便一想,隨口一說,而是經過了充分的考察和思量這才下的決定。
可正因為此,李亢更覺得責任重大,自己還是欠缺了太多東西。
主編這個位置,他能干好嗎?
李亢張嘴,還沒發出聲音,王奇就又打斷了他︰「你小子,是變著法的讓我夸你是吧?我推薦你,你不感謝我就算了,還要我給你解釋理由。搞得跟之前對總編匯報工作一樣,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現在你這家伙心里肯定爽的不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老實都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