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空萬里無雲，還沒起床，外面便有鳥叫。
蘇清越出門前專門查了一下天氣，說今天最高氣溫達到二十六度。
他想著，終于回暖了。
穿了單衣，外面套了件單薄的夾克就想出去。
可阿眸卻告訴他︰「還是稍微多穿一點，早晨冷。」
「沒事，我早適應這種溫差了。」回頭朝阿眸笑，想著自己來平京這麼多年了，這點溫差還是可以接受的。于是推門往出走，結果還沒出門，只在樓道里就覺得冷風陣陣，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是很冷，他想，有點後悔穿少了。
可最終還是強制自己走出單元門。
在路口要了一張狀元餅。
上了東山的車，到單位的時候已經八點五十了。
沏了杯茶，等電腦開機的時候，端著杯子，看著遠處高樓。
它們已經開始裝玻璃幕牆了。
想自己剛來的時候，它們還正拔地而起。
這個時候電腦開了，他本來還想著直接做計劃。
這個時候QQ響了。
看了一眼，是葉落發來的鏈接，又在後面注明說︰「業界大新聞，你快看看。」
「大新聞？」蘇清越回，想著︰「難道又是有關我們的？」
于是點開鏈接，瞬間看到論壇的傳聞板塊中，有一個飄紅的帖子，至少已經有上百頁了。題目上寫著︰《業界大新聞！投資方半夜偷襲Nextgame！震驚！！！》。
看到這里，蘇清越稍稍皺眉。
他當然知道他們︰一家韓國網游的代理公司。
之前他們最火的時候，單品推廣費都有幾千萬。
不過最近似乎消失了。
蘇清越還認識他們的首席執行官蔡維信，在一起吃過兩次飯。
雖然有點激進，但是人非常不錯。
在市場方面很有想法。
不明白到底出什麼事了，趕忙點進去。
有圖有真相。
文字寫︰投資人突襲財務室與首席執行官辦公室，搶走公司全部公章。封存了財務室，拿走了U盾。並且以董事會名義宣布蔡維信不再擔任Nextgame首席執行官。
接著便是各種搬東西的圖片。
還有現場沖突的照片。
看著整篇文章，感覺蔡維信簡直就是十惡不赦了。
可蘇清越覺得自己和他接觸過也聊過，也看過他在市場上的操作。
蘇清越覺得若說蔡維信激進，那倒是真的。
大手大腳也是真的，單品推廣費用創了行業記錄。
這在市場里，也被傳為神話。
雖然代理的游戲，最終只取得第二梯隊的成績。
投入產出比很低。
可要說他挪用，蘇清越直覺上覺得不可能。
心里有猶豫。
沒有看具體細節，又看評論。
發現了很多攻擊蔡維信的號，說什麼他買了大房子，開著奔馳車。
蘇清越覺得這就有點扯了。
這些並不能說明這些錢是挪用的。
而且像蔡維信這樣的人，也看不上這點小利。
他們太小瞧蔡維信了。
蘇清越不由得搖頭，繼續往下翻，發現這麼多帖子，也沒看出投資人拿出了什麼實質的證據，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主觀臆測。
他想，如果真的有證據，也不用通過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來處理事情。
繼續往下看。
後面基本都是跟風的，可也有說得很好的。
有人評論︰「蔡維信最大問題投入產出比低。一年單品花費創了記錄，可最後也就是落了個二線，還不是拔尖的二線，這才是投資方懷疑他的地方。」這個賬號說︰「雙方爆發沖突的背後，本質上並不是挪用資金真假與否，而是雙方因為失敗導致的戾氣、嚴重的分歧和不信任感……」
看到這條評論。
蘇清越想起那句話，成王敗寇。
換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呢？
正想著，阿眸打電話和他說晚上有裝修材料運過來。可師傅們那會兒都走了，自己今天也有事回去的晚，要他幫忙給開一下門。
蘇清越立刻答應。
一晃整整一個上午就過去了。
中午大家出去吃飯。等菜的功夫，大家聊起來Nextgame，說起蔡維信。
關鵬鵬說道︰「我听說事情鬧得很大，現在各大媒體都在做這個專題。」他說︰「我看好多人替他說話。」
「沒挪用，那錢怎麼沒了呢？」何莉莉在一旁詫異地說。
「你是不知道現在廣告太花錢了。」周子友忽然接話，說道︰「老大，競合新開發了一個全屏廣告，三輪播，一次就是六十萬。」他說︰「我听說正尚網絡，預定了公測前後三天的，那就是五百四十萬！」
他一句話，蘇清越也愣住了。
大家都被這個數目震驚地咋舌。
不過周子友倒是很淡定，看看蘇清越，又說︰「老大，我們等你計劃出來再說。」
「嗯。」蘇清越點頭。
接著菜上來了，大家邊吃邊討論。
最後蘇清越說了一句︰「其實這件事最可怕的，不是他挪用公款。而是他全部用在了推廣上面，但是沒有成功。這說明什麼問題呢？」他問，看著大家，眾人瞬間都不說話了，蘇清越又道︰「說明市場的競爭已經慘烈到廠商不堪重負的地步。」
他最後說。
想想那五百四十萬，覺得加上Nextgame的事，蘇清越覺得問題很嚴重。
每個廠商都有可能成為Nextgame。
因為一方面他們必須投資必須贏，另外一方面又有可能成為Nextgame。
一方面必須贏，一方面市場成本居高不下。
所有廠商都在絞盡腦汁想引起玩家注意，但是漸成套路，市場根本不買賬。
蘇清越陷入兩者博弈的煎熬中。
中午和大家回單位的時候，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整個下午，他都很關注蔡維信到底挪用公款與否，不過信息量很少。
傍晚，因為事不多，他打了個車提前回家。
給裝修師傅開了門，本來是讓他們把材料放到屋子里的。
他想檢查一下，結果開燈一看，瞬間怔住。
因為牌子不對。
問道︰「這個是我家的嗎？我們要這個牌子了嗎？」
「我們也不知道，我就是送過來的，要不您自己問問？」師傅說。
蘇清越讓對方稍等。
因為具體的裝修他並沒有跟著，基本都是阿眸操作。
他只是記得油漆是自己在網上查的。
給阿眸撥過去，將情況說了。
阿眸隨即解釋起來︰「就是咱家的，因為線上和線下實際情況，很不一樣。我最後還是選了這個牌子。」她說︰「網上說得好的，線下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最後我們他們店里一看，兩碼事。」
听到阿眸這麼說，蘇清越本來想說，有什麼不一樣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話他竟然沒說出口。
好像有什麼東西觸動了他一下。
他只好讓師傅先離開。
自己看著漸漸成型的家，地磚已經鋪好了，吊頂這些也做得差不多了。
雖然有些裝修的味道，可還是不想離開。
想起阿眸說什麼，網上和現實不一樣的。
現實什麼樣呢？
他忽然問自己？區別這麼大嗎？
接著，他想起來，豆漿機的中年大姐。
伶牙俐齒，將周圍幾個大品牌的銷售全都打敗，把它賣給了自己。
還有自己的同學說，陽春白雪可以。
可最終還是要回到下里巴人的方式。
在網上宣傳得再好的游戲，也要回到網吧去落地。
也需要地推去推廣。
難道這就是現實？
他反問自己。
又想起Nextgame的失敗，陳峰在會上說還有空間。
還有江吉明談及渠道的回避與神秘一笑。
他忽然有點明白了。
網上的成功，網上的品牌認知力，不等于真正的銷售。
不等于真正的賣出去。
在這個過程中，實際上還有很多的路要走。
從渠道的鋪設，到推廣員培訓，還有網吧老板，負責貼廣告招貼畫的人，以及這些市場部的人，每一步走錯，都會讓網絡和現實形成巨大差距。
一個公司如果前面都很好。
卻在最後的一公里出了問題。
就會被人換掉。
就像自己裝修遇到的這樣，明明都說好了，最後卻換成了另外一個牌子。
那麼原來那個品牌的所有廣告，其實都白打了。
形同虛設。
蘇清越覺得這樣的廣告，再高級創意再好，也沒法解決落地的問題。
又想起陳峰對自己說，不要只關注市場，你現在是首席執行官了。
蘇清越這才意識到︰這句話的含義，一個公司不是只有市場部，還有其他部門，它們是完成產品從廣告到落實的環節。
陳峰說的空間，其實指的是從廣告到最終落實。
這其間還有多個環節。
只要把它們充實起來。
讓每個環節當的每個人都能稱之為渠道，全面皆兵。
形成海陸空天的渠道。
深入現實的去落實，每個推廣員都能變成那位豆漿機的大姐。
就不愁整個品牌的廣告撲空。
想到這里，一條條計劃瞬間在腦中浮現。多少天的苦悶，被這忽然而來的靈感輕松突破。
他幾乎是奪門而出。
生怕忘了半條，一邊用手機記錄個大概。
一邊狂奔回家。
剛開門，看到阿眸也剛到家。
後者說了句︰「晚上吃什麼啊？」
「顧不上了，你隨便吧。」蘇清越隨口回道，然後打開了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