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五 晉王回京

端午翌日听來兩條消息。

一條是阿秋帶來的,說是皇上命展君以及察事司諸人設法不動大軍而解洛陽之難。

二條是天喜稟告的,說是將要離休的左相在御前請求陛下,將質押在西突厥的質子晉王贖回。

晉王!

我問玫姨︰「我怎麼從來沒听說過我朝還有個晉王啊!」

玫姨一抿嘴,點點我的額頭︰「他做質子的年頭,快跟你的歲數一般大了。因著其他幾個皇子早早歿了,很多後輩都以為陛下是僅存的獨子。」

我挑眉︰「那他很大年紀了嗎?是太上皇的幾皇子啊?」

「他歲數不大,二十二歲。九歲的時候就被送去西突厥了。嗯,是太上皇最小的兒子,六郎。」

「那她的母親是哪位太妃呀?」

「是文太妃,也就是當今太後娘娘的胞妹,當年誕下六郎不久就薨了。」

我撓撓頭︰「真奇怪。既然自己的胞妹有兒子,她為什麼要扶持陛下,一個才人的兒子登基呢?」

玫姨瞪我︰「又開始說話沒邊兒了!主上們自有考慮!」

我一咧嘴角嗤笑道︰「但凡問到節骨眼上,你們都是一樣的態度。不回答,意思就是內有隱情咯。」

「你這孩子!」

……

再往後數日,不時會听到有大臣上書奏表,將晉王接回的言論。皇後也是在御前極盡美言,說什麼接回御弟,顯我朝威的話。

狀元郎高士鸞還為此寫了個萬字陳情書,就這麼前朝後宮相互呼應,聖人終于拍板定案,一隊談判使就這麼往西突厥出發了。

五月末的一天,我和大鐵牛舅舅正坐在西城一處的馬路牙子上啃燒雞。

正啃的滿手滿臉是油,突然一襲馬隊呼嘯而來。

那馬蹄在地上咂出了金鳴聲,惹的人駐足觀看,似是北疆戈壁上的金戈鐵馬!

馬隊最前面那個年青男子一身赭衣薄甲,人與他胯下的烈馬一樣強壯。光是坐著,就比隨從們高上半頭。劍眉大眼,儀表堂堂,臉骨有稜有角,麥色的皮膚似乎飽經了風沙侵襲。

馳烈馬的男子,頭頂上空還跟著兩只低空盤桓的飛鷹。

馬隊側方跟著些文官模樣的人,我認出了一個,是鴻臚少卿。鴻臚寺,主管外交。

「咦,這該不會是晉王吧!」

舅舅咬著雞爪子︰「瞧這風塵僕僕的模樣,該是剛經長途跋涉從西門進來。」

這行人馬在我們面前唰的過去了,蕩起的塵土飄到了我的燒雞上,我嫌棄的一癟嘴。但目光還是下意識的追著前頭那壯碩男子,追出了好遠。

我試圖在他身上摘錄出來一些信息片影,哪怕絲絲理理。

這石頭縫里突然蹦出了個晉王,又是小時候養在太後娘娘宮里的,那個時候,皇上和皇後也都同樣在太後宮中,這其中,又藏著多少不被外人所知的隱情呢。

壞主意跳出,我故意趁舅舅不備問道︰「舅舅,我是母親唯一的孩子嗎?」

舅舅剛咽下一口雞肉,差點沒噎死。灌了口酒舒舒胸口,抬起巴掌嚇我︰「兔崽子,你想套我的話是不是!」

「嘿嘿,什麼叫套您的話啊,隨口一問呢。」

「對,只有你一個,待以後生了小皇子,舅舅就偏心小的去,誰叫你這麼壞。」

「哼!」

察見淵魚者不祥。

即明察太過,知道別人隱私者,不詳。

陳碩在書房與講到這句話時,我頓覺冷汗直流,滿滿後怕。

那一晚差點被一根繩子了結,不就印證了這一樁道理麼。

雖說前段時間鬧了一出,但陳碩與我授課的事情並沒有停下。我二人也在幾位長輩的撮合下,「握手言好」。

而她也自知理虧,心里揣了份歉意,對我的態度溫和了太多,甚至還舍得與我聊閑天了。

「公主呀,听說西洋有一種貓兒,通體灰色,可是與咱們這的狸貓一個養法?」

提到貓,我就來了興致︰「那不是灰色,官名是藍色,叫藍貓。一個養法兒的,多吃肉少喂谷物,不可吃洋蔥與葡萄,也不能吃得太咸。」

她近視的眼楮偶爾也會閃爍︰「如此我便放心了。京兆府查了一樁案子,案犯被捉了,家中的貓寵一時間無人飼養,便被大哥抱回家里來了。」

「嘿,還有這妙事!沒想到先生也喜歡貓。」

「以前倒不覺得,自打看見這灰色的絨球子,短鼻圓臉十足可愛,便改了想法。其實我近來著實發現,我從前太過木訥了……」

我動了動眉尾︰「先生自有先生的長處,何須這樣講。」

她把書本卷成一卷,在手中搓著︰「驚厥豈是小事,微臣的二哥就是得了此癥去的。當時因為我的武斷成見,害得公主身涉險境,聞訊便心生懊惱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吶。再給公主陪個不是吧。」

我示意陳碩坐下︰「都過去了。我當時好的也快,若不是你們說,我還不知原是此癥呢。」

這邊還沒扯完,紋竹又嘰嘰喳喳跑了進來︰「公主公主,尖尖雞會飛了!」

「啊?真的?」我撒丫子就往外跑。

院子里人堆之上,尖尖雞撲騰著翅膀,歪歪斜斜的飛了一人多高!

「嘿,小家伙,你還真的是鳥啊!」

尖尖高興的不行,見我看著它更是興奮,往延嘉殿外飛去。

我欣喜也擔心︰「慢點慢點,別飛太高了摔著。」

它在前頭嘎嘎的飛,我在後頭歡騰的追,只注意頭上沒看腳下,剛出大門坎兒,從石階上往下跳,一下子就撞在一座人山上。

 的一聲,我幾乎被彈飛了,那人一個箭步,一把攬住了我的腰,豎抱起我。

我二人四目相對,直愣愣的看著對方。

他笑了︰「你是小玉菟!」

我眨眼︰「你是晉王。」

「咦,你怎麼認識我?」

「我見過你。昨兒在路邊,你的飛馬蕩起了好大的灰。」

「哈哈哈。」他一邊笑著,一邊提溜著我往里走。他個子真高,得快一米九了,我的雙腳只垂在他的膝蓋處。

我就如此近距離的觀察著他,龍眼眼型,好深邃的雙眼皮,剛剛刮過的臉,不再是昨日的胡茬森森。他的鼻梁骨上有個小小的結,雖說有一點點駝峰鼻的意思,可一點也不難看,反襯的他的容貌更有特色了。

我輕輕問︰「為什麼你也認識我呀?」

他神色調皮︰「唔,招貓逗狗還逗鳥的丫頭片子,還能是哪個喲。」

口氣神態親和的很,我不由得笑了。

宮女們跑在前頭報著信︰「娘娘,娘娘,晉王來了。」

當皇後跨出大殿的那一刻,像極了一位老母親,面龐顫抖了半天帶著哭腔說道︰「讓兒長這麼高了啊……」

晉王把我往地上一撂,撲過去膝蓋搓著地跪下,大喊著︰「皇後,李讓拜見皇後。」

皇後抱著他的頭就淚如雨下,晉王抱著皇後的腰,哇哇的哭成了個孩子。

我被這場面震住了,心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直到他們被勸進了屋,我還一如雙腳踩進了淤泥里,站了良久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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