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尖雞跑到了海棠樹叢後轉悠,我趕緊溜過去打算把它帶回來。敏感之地,不宜久留啊。
這時不小心听見了後寢的談話。
「大人,那孩子越來越像您了。再這樣下去,遲早得被眼尖的認出來。」玫姨的聲音帶著擔憂。
「她不是跟她父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嗎?」另一邊的語氣有些不以為然。
「哎喲,那您可是當局者迷了,您可以問問樺蘿。」
「 ……當真?」
「那臉盤兒,那神韻。現如今女圭女圭氣兒漸退,個兒又高了點,您仔細瞧瞧。」
我心跳震蕩~
呵,原來真的有個人生了我,拋下我,不承認我。
你們都捂得不賴啊!讓我猜了這麼久,到底沒有懷疑錯嘛!
行,你們樂意裝就繼續裝著,我也扮做不知道。
與此同時,一種強力的「有恃無恐」走上了心頭!又恰逢看見她書房的門開著,一份感覺便悄然駕臨~
我 走進去,直奔多寶格。
正做清潔的祥順被我嚇了一跳︰「郡主,您干嘛?」
我不理她,直接上手去取架上的檀木戒尺。
晨光從東窗打進來,將這塊深沉厚重的木頭照的紋理清晰可見。我甚至覺得,它還殘留著我的血漬!
我手臂震顫,看見這把尺子就會不自覺的心跳加速,身後一緊。
然後我鼓足勇氣,用盡全力,手持兩頭往下一壓,大腿就勢往上一頂,釋放出洶涌的恨意!
跟著「 啪」一聲,戒尺應聲而斷!
大腿的疼痛在此刻完全不叫事兒,精神上那直沖雲霄的快意若噴泉迸發!
哈,我畏懼的事物又消失了一樣!
然後,我將一分為二的它,一把丟在了姑姑的書桌上。
除卻這一把,另有兩把偏小的,一並拿下來踩斷處理掉, 啪 啪,干淨利落。
祥順不敢阻我,只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我踢飛了地上的碎木頭,意揚揚興沖沖的走了出去,抱上尖尖雞回房了。
不多時,上房就傳來怒斥之聲。
听聞動靜我便開始哈哈大笑,樂的直在坐塌上打滾。
玫姨一臉怒氣的回來,盯著我道︰「你非要把姑姑氣死?」
我樂的上氣不接下氣︰「她自己要生氣的,我也沒辦法。」
「去給姑姑道歉!」
「不去不去。」
「無法無天了你,看我不收拾你!」說話玫姨就來拍我。
我跟她耍著賴,身子翻來翻去不叫她按住,骨碌著緊挨于她,咯咯笑道︰「姨姨最疼我了,才不打呢,把我打壞了,誰給姨姨養老呢!」
她撲哧樂了,原本氣紅的臉上更換成了笑意。
嘻哈了一陣,又正色說我︰「小殺才,你這段時間沖撞姑姑多少次了?還不老實點,姑姑都給你攢著呢,哪一天吃虧的還是你。」
我嘟著兩腮︰「那我可以不叫這一天來到啊~」
玫姨壓低了嗓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以為你本事大的很是吧。」
「不大不大。」
玫姨墩著臉︰「你自己說,你不敬長輩有沒有錯?」
我把臉埋進玫姨軟乎乎的胸脯,像是小貓拱女乃似得拱了拱,沒有說話。
玫姨見我這般,便說道︰「自己也知有錯,可能改了?」
我一臉甜笑直起身︰「姨姨您說什麼,我沒听見。」跟著站起身往外溜︰「我去御書房一趟。」
糊弄了出來,閑庭信步,剛到南二橫街就遇見了逆向而來的黃寶兒。
她看見了我,快走幾步,有些著急的來在我面前︰「郡主,奴婢正找您呢。」
「怎麼了?」
她四處看看︰「借一步說話。」
來在了背處,她才啟口︰「不好了。張才人向聖人諫言,凡都督拒不班師返京,是不願意交還虎符,擁兵自重!」
我心里咯 一聲。
但還是盡量保持平靜︰「你怎麼知道?」
「是修媛娘娘叫奴婢轉告您的,再三叮囑,務必防患于未然。」
我點頭︰「知道了,替我謝過陳修媛。」
黃寶兒與我告退道︰「那奴婢先回去了。」
瞧著她步履匆匆的背影,我對她的話和用意起了疑。雖說目前黃寶兒對我的態度一改從前,但到底見過她的本來面目。
我搖搖頭,還是靜待觀察,不能輕舉妄動。
突然,眼前橫空出現了一朵白玫瑰,擋住了滿目蕭索。
我轉頭,看見熟悉的面龐。心里帶了點反感,扭頭便走。
「喂,別走啊!你听我解釋。」
我急于打發他︰「有什麼好解釋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猴急猴急的。」
路上已有一隊宮女看了過來,我生怕再傳起謠言,步履如飛,就差跑起來。
他緊跟其後拿龍眼干丟我︰「我要真決意那樣做,你以為你能出得了門?」
「真是虛偽啊,先探探我的虛實嘛!前一日還說著素心如雪,不求回報,後一日就要吃人了。」
「這是兩件事!我只是擔憂,你我有外力所阻,就腦袋一抽,以為那樣可以水到渠成……」
我猛地站住,這句話……我怎麼那麼熟悉。
是我說過的,我對念奕安說過的。
出于移情,對于他的解釋,我有一點相信了。
他嬉皮笑臉的湊到我面前,拇指一壓小指︰「我發誓,我要對凡玉菟有邪念,就叫天上的雷打了我。」
還來不及多說,陰沉沉的天果然滾了一聲冬雷。
薛莫頓時一臉懵圈!
「啊哈哈哈哈哈……」
我捧月復就笑,直笑岔了氣︰「老天有眼啊,某人百口莫辯了。」
這時候,我看見阿秋從巷子里轉進來,便有心戲她一戲,把腿一蹬直,裝作腿麻了的樣子,喊痛道︰「哎呀哎呀,腿麻了!好難受,嗚呼呼……」
「怎麼好端端腿麻了,我給你揉揉。」說話薛莫就蹲了下來,開始捶捏我的小腿。
「再往下,腳踝附近。」
「好好。」
他輕揉我的腳踝,遠遠看去,有點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意思。
阿秋看見了頓了頓,接著裝作十分平靜的路過,但那份介意已經悄悄上了臉頰,唇角眼角都暗暗的往下拉著。
待她進了院門,我一下子收回了腿︰「好了,不麻了。」
「真沒事了?你怎麼一會兒一變。」
「你不也是。」
薛莫站起身從袖中掏出一張地圖︰「東市那間最有名的兔耳酪坊店你知道嗎?」
我眨著眼楮︰「知道啊,怎麼了?」
「它隔壁那間鋪子要轉讓,恰巧剛貼出告示就被我瞧見了。你看看這圖,是鋪子里頭的格局。」
我拿過圖紙,只見門面小,里頭別有洞天。一樓徑直往里走通著一個室內的花園,花園上封頂,開天窗。二樓圍著室內花園,是一圈的小房間。
「以前這里是客棧?」
「對,是一間小客棧。改裝成餐館挺合適的,能分出七八間雅室。」
我撲哧一笑︰「這格局,很適合做閉門生意嘛。現如今找來大量的番椒不易,那麼做餐飲便沒有特色……這若論來錢快……」我轉了轉眼楮︰「不妨,開間娛樂城吧!」
「什麼是娛樂城?」
接著我開始演講︰「就是集餐飲,娛樂、休閑、商務,全方位為一體的綜合化一條龍服務場所。包括且不僅限于吃飯飲酒,喝茶會客,洗浴按摩,賭博耍牌。」
薛莫認真傾听,半笑半疙瘩的說︰「那就是說,我們需要招聘廚子,茶師,侍者,還要請「溫泉監」的湯池匠來坐鎮,再聘用一批按摩博士,這還有賭場……那就再來幾個荷官!看場子的更不能少,還得一並打通黑白兩道。」
我嘬了嘬嘴唇︰「嗯……好像這一攤子是挺大的!」
薛莫說︰「不妨簡化。」
我抱著膀子悠悠轉轉,細細說道︰「那就棋牌室館。」見薛莫不太理解,便拍他道︰「嗐,就是美名其曰的賭場,整體都上一個檔次。」
他撲哧笑了︰「你的斗地主玩法,早就憋著用上場是吧?」
「不止斗地主,我腦袋里裝的奇巧玩法多了去。」
「那不妨出宮去看看鋪子,再細細合計?」
我想了想︰「也行。」
于是,我回房換上男裝,帶上小珂幾個,冒著將落的雨夾雪,意興盎然的前往東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