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宿的失眠讓我想到一個主意。
能讓自己好受的主意。
「如果小弟弟離阿爹遠一些,那麼便會情感生疏。這樣,爹爹被全然搶走的幾率就會大大減小。」
甚至有點壞壞的期待——要是擄走大鐵牛舅舅那波人再把小弟弟擄走,那就好了!不過~,還是妥善安置他比較恰當。
念頭已生,只期尋得施行計劃的機會!
想到了解決辦法,人也就重新精神起來,起床後還不禁哼起小調~
天氣愈冷,晨間的窗戶已冰花凝華,玫姨把為我做好的新冬衣成摞的抱了過來。
我打眼一瞧,不禁蹙眉︰「姨姨,怎麼這麼多粉紅的呀?」
「粉紅的穿上身瞧著乖呀,軟軟呼呼。」
我挑了一套杏白色的緞襖和外衫穿上身︰「我時常要在書房上值,不好穿那麼弱勢的顏色。」
玫姨笑道︰「給你裁衣的時候,哪想過能做了尚書。不打緊,還有幾身別的色兒,粉的在家穿。」
「唔……」
我瞧著鏡中的自己,額心的一撮毛劉海終于長長了。前段時間一直用刨花水將它抿起,如今終于能順勢梳上去了。我選用簡單大方的頭飾,曾經日日戴著的小兔簪和葡萄釵,已擱進匣底多時。
當目光掃過自己的面部輪廓時,心脈突然一跳。
雙頰嘟嘟的模樣收住了許多,顯得臉型分明了,在這分明里,我俄然看到了姑姑的影子。
,這。
我輕呼。
玫姨停下為我梳頭的手,讀著我的驚訝。
她笑了︰「真的是跟著誰像誰。」
我一眨眼楮︰「是啊,越來越像阿姨了。」
「阿姨」是個正兒八經的古詞,與「阿耶」,「阿娘」,是為同一批的用語。
一瞬間,我覺得女乃聲女乃氣的「姨姨」不足以匹配我的成長。
然後只管看她笑︰「又犯渾了,淨瞎說。可不能像我,像我的話,只能是個小繡娘了。」
小珂她們在外間擺著早膳︰「大人大人,昨夜可有听見歌聲?」
「有啊,咿咿呀呀了半宿。」
玫姨說︰「我也听見幾句,如今內教坊的伶人越來越張狂了。」
小珂神秘兮兮道︰「玫姨,不是伶人,是那位殷少卿,帶著位隨從夜半高歌呢!」
我暗自一笑,後宮諸位妃嬪恐怕是想不到,如今爭寵的人兒還多了一位男子。
踏入甘露殿就聞琴聲裊裊,不絕如縷。
我來在琴室外,想問詢東延公主的請安折子該如何批示。只見小樹正蹲在地上扒門縫。
我輕呵她︰「嘿,是誰在這里鬼祟!」
她一轉頭,「噓」的一聲,然後提提眉,比劃著口型︰「快來看。」
我禁不住好奇,遂悄悄的往室內探去。
鮫綃帳後,那未及弱冠,清湯掛面般的殷少卿正半品君心半撫琴。
皇上盤坐在炭爐邊的棉席上,一邊執鉗烤栗,一邊搖頭晃腦,應著節拍。
突然「啪」的一聲,琴弦斷了。
皇上放下火鉗,雙手握在一起,盯著殷少卿道︰「曲有誤,周郎顧。怎麼,少卿覺得昨夜的表現還不夠,現下要以弦斷來引起寡人注意?」
那殷少卿心中一慌,臉上尷尬,遂連忙起身,跪于皇上面前。穿著白襪的腳丫像是兩只小白鼠,在袍裾後動彈著。
「小臣一時分神,礙了陛下清听,糟蹋了這上好的琴弦,小臣知錯。」
皇上冷哼一聲︰「為寡人撫琴還能走神,看來此情不真。」
殷少卿叩頭︰「不不,小臣是突然害怕,想著下回見您不知是何時,因此急躁了起來。」
我有些嗤之以鼻,想當初初次見他,還覺得是個倜儻人物。如今這般唯唯諾諾,倒不知他意欲何為了。
皇上這才帶了半分笑︰「自打得了那鼠疫熱癥之後,寡人才猛然發現,平日越順服周到的人,在那個生死關口卻是最能透出冷漠來。殷少卿該也是這般吧?」
「陛下,陛下,不是如此。當時小臣也在病中,後來又被挪回了舍房,這才沒機會御前盡心。」
其實,我知是聖人對鼠咬銀蠟之事仍舊存疑。雖事後處置了相關人等,但仍有一絲揮不去的懷疑落在了這殷少卿身上。
殷少卿繼續回旋解釋,表著忠心,並且自請責罰,「既作知己,但求不棄。」
皇上帶上一絲玩味神態,眉眼一抬︰「朕前日讀了一本書,有一處饒有趣味。民間有一種怪契,相好之人在身上‘燒情疤’,可表虔誠。」
那原本亂了分寸的殷少卿听此言竟然泛上喜色,含羞道︰「是小臣的不周全,原本應該自請的,倒叫您先開口。」
皇上又哼笑一聲,目光似火,嘴角鄙夷︰「既然少卿甘之如飴,那便月兌去上衣,伏在席上吧。」
這句話,惹的我和小樹面面相覷,臉欲臊紅。
那美男子即刻寬衣解帶,一層層的將衣物月兌下,逐漸露出均勻有致的光膀子。
將衣物疊放整齊後,含著下巴默默走到聖人身邊趴下,雙臂交疊,臉枕于上。
小樹輕輕嗟嘆︰「哇——,簡直是活色生香。」
皇上脖頸一歪,主意上腦。然後起身,將那根斷了的弦取下,折疊起來,在美男的肌膚間滑著。
直滑的他肉皮抖摟痙攣。
然後,皇上撫了撫他跳動的脈絡,將琴弦置于他的腰間,擺出了一朵蓮花。
可是,琴弦雖由上好的白馬尾毛制成,但到底過于柔韌,擺出的造型並不能若棉線般服帖于肉。
皇上一搔下巴︰「不行,得找個東西固定。」
然後他一轉頭,看向門縫︰「小樹,拿一排針過來。」
我倆嚇得渾身一激靈,冷汗都要冒起,原來,他知道門外有人……
小樹頂著一頭包哆哆嗦嗦去拿針,很快回來。我藏在門後不敢動,生怕再把我也揪出來。
皇上識出了小樹的畏懼,反而好言安慰︰「不打緊,你既願意看就留下看,這點小事朕不介意。」
這是怎樣復雜的性格!——我心中直嘆。
小樹垂著頭退到門口,與他們關上門,侍立在門口。
然後,里頭那牙齒咬痛的申吟聲開始此起彼伏~
皇上手工細致,左手指尖輕巧的擺好琴弦的位置,然後右手抽出一根明晃晃的銀針,在碳火上烤一烤,再找準插針的點,斜著插入美男的皮肉,將琴弦穩穩的別了上去。
我甚至可以看到美男因疼痛而放大的毛孔。
前面幾針,他還能盡量忍耐,四五針下去,就可見瑩瑩汗珠,腰肢也跟著扭動起來。
皇上溫柔一句︰「可不能動哦,要不然蓮花就開的不美了。」
美男有些哽咽,小聲撒嬌呼疼。
「就好了。」
下針之處,多是不見血的,但也有例外,後來有一根戳破了血脈,便有紅寶石一樣的血點流入腰窩。琴室燈火溫吞,使這一場凌虐變的曖昧有色。
千般哼嚀,總算將蓮花圖案固定妥當,地上的人兒已是氣喘吁吁。
皇上起身,欣賞著這幅半成品,點點頭︰「圖形不錯,最是趁你這清水人格。」然後一抬手,從案上取下紅燭,將一端琴弦引燃。
皇上滿心賞玩︰「要開始燙咯,燙的越美,卿的真心越明。」
這場游戲就繼續以如此詭譎模樣進行下去……
無語,又別開聲色。
琴弦燃起,開始傳來焦香之氣,美男雙手攥緊了席上的棉墊,咬牙閉眼,五官扭曲。
緊接著就是撓人心肝的壓抑哀嗚,聲調淒楚而享受,肩胛緊繃,臀峰緊夾,頭頸上下擺動,雙腳安耐不住的摩擦……
「啊嗯——」,腰間的蓮花火龍痛的鑽心,脈脈燃燒在那蠕動的人蟲身上。哭音愈來愈厲,表達著,詮釋著,這一份蝕骨侵皮的強烈佔有!
浴火蓮花,洗滌心靈。
在發自肺腑的一陣哼唱之後,伴隨著高潮迭起再極速回落,一場儀式至此圓滿落幕。
皇上滿足的欣賞完節目,蹲查驗成果。他以羽毛簽掃去其腰間的灰燼,那永生銘刻在其身上的蓮花情疤從此深種!
我怔在原地,眼里,腦中、心間,每處的感受紛繁不一。
更有不可計數的情緒,從深埋之中得以破土萌芽。
悲與樂,痛與享,無望通于有望,百千味糅雜一處。
我強大的洞察力使心之小船載負上了沉重的東西,這與我以前的認知相背。雖能理解,但一時間不能接受。
于是我,便從聞聲而來的宮人中,倉惶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