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 生辰快樂

我換上了花衣裳,一身的紅配綠。頭上也戴上了幾朵鮮花,女乃女乃說,過生就要喜慶,顏色多了好。

然後推著我的肩進了花廳︰「小壽星來了!」

花廳里面「人滿為患」,所有人喜氣洋洋,齊聲賀喜道︰「恭賀小壽星長大一歲,知書達禮,步步高升!」

我的小臉蛋泛起紅雲~

被這麼多人關注著,有些害羞吶。

打眼一掃,廳里布置的像過年。女乃女乃把好吃的全部替我搜羅了來,我看見初下的橘子被做成糖葫蘆,覺得最有興趣。像一盞盞小燈籠睡在盤子里,亮澄澄。除此之外,宴桌最中央還臥著一只大龍蝦。

來賓一個個送上禮物,我逐一答謝。

蘇家老夫人笑的一臉花兒,跟大鐵牛舅舅像的不行。她握著我的手,叫隨行的丫鬟呈上禮物。

我一看,是件白裘,皮毛細膩之極。

蘇老夫人介紹道︰「這件寶貝可是婆婆偶然得之!用料也是一般人萬萬料想不到的,不是白狐毛,是取大企鵝月復部的皮毛制作而成。」

我剛抹的小紅嘴唇張的圓圓︰「啊?這也行?」

蘇婆婆拍著我的手背︰「這企鵝月復部白毛,極輕盈又耐嚴寒,防雨雪還防雷電!」

「穿上還不遭雷劈?」我倒吸一口氣,贊嘆不已!這剛剛還說了雷劈這茬兒,「護具」就來報道了。

婆婆和女乃女乃哈哈笑著,牽著我的手入了席。

席間百樣笑話笑談,使人嗆了飯。那彪漢子哥舒瀚原來是個逗比,從他嘴里講出的笑話段子詼諧的不行。

他說當初遇大屠殺死里逃生從大峽谷出來,隨便坐上個車居然到了播仙鎮。因為不尊重一只犛牛被罰撿一年的牛糞,結果為了超標完成任務,跑到了吐蕃人的地界邊上,又被吐蕃人抓走了。

而後又干起了給犛牛梳毛的活,因孔武有力,粗中帶細,每天擼過的牛比別人多出一倍。慢慢成了養犛牛的小官,最後就混到軍政里頭,不再打理牛了,開始打理人。

他啃著大骨棒︰「我哪里還敢回來啊,定是當朝有權有勢者要滅咱們哥舒家,還不如就呆在吐蕃。隱姓埋名的事,咱可做不來!」

「哈哈哈哈哈」,我一听他的語氣就大笑,明明值得悲傷的事被他一講,倒顯得幽默更明顯了。

阿爹說︰「如今安心回來吧孩子,你爹也在軍中效力,等著一同為朝廷立了功,為哥舒家雪恨有望。」

他吃著吃著又嗷嗷哭︰「好生慚愧啊……我竟然攻打自己親爹!才知道凡都督是凡叔!」

一圈人又笑又勸,好不歡樂,這是個情感充沛的男子啊!

長壽面端了上來,只見清湯大碗里,躺著一根囫圇的粗面條。女乃女乃說︰「 了一個時辰,這面是又結實又彈,來!這得一口氣吃完,不能在嘴外咬斷。」

舅舅起哄道︰「來,舅舅馱著你,叫大家看看這根面條有多長!」

我興奮起來,坐大馬再好玩不過。我騎上舅舅脖子,然後嘬著面條的一端,叫他們遞著面碗慢慢的放下。

天吶天吶!

我像是吐絲的蠶!這根絲線直從半空高拉扯到桌上,還沒個完!

我雙手並用捏著面,吸溜著,按照女乃女乃的說法,一點點的把面吃到肚子里去。

呲溜~

最後一口。

我呼出一口氣,他們對我響起掌聲,「成了成了,小菟以後消災長壽咯。」

此刻,他們皆是彩虹里出來的人~

吃罷了飯開始在院子里放煙花,形狀不一的火花在擦黑的夜幕下閃耀非常,如同綻放的心情。

只是阿爹說,不能燃放飛的太高的,以免被誤作為戰事的訊號。

舅舅說,大煙花不能上下放,就東西著放。于是用石頭壓著炮仗筒點燃,然後煙花從東牆躥到西牆,炸出滿院子的紅星星綠月亮,直笑的人嗓子都啞了。

我已全然淹沒在歡聲笑語,幸福甜蜜里。這形容詞用的直白而真切。有個心聲在說,真好,請永遠這樣下去吧。

萬千寵愛,不外如是。

心無掛礙,安然無事的過了一個生辰。

第二天一早便來了一隊人,把薛莫抓走了。

外頭吵吵鬧鬧,說是薛家派來的人,抓小公子回去。薛莫穿著一身象牙白衣,原本應是玉樹臨風一少年,奈何此刻落得一個上躥下跳,少俠氣概未成而中道崩阻的模樣……

被反綁之時還在對我喊著︰「小菟子,保持聯系,我記下你家地址了。」

我嗯嗯答應著︰「路上好走啊~」

然後,我也被帶到廳里,氣氛嚴肅,像是縣衙里升堂,只差喊「威武——」了。

阿爹審我︰「你和薛公子,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把前前後後概述了一遍,並保證沒有說謊。

阿爹深思狀牽了牽嘴角,接著說道︰「今日再容你在家一天,多陪陪女乃女乃。明日一早,蘇晝送你回京。」

我即刻就慌了︰「阿耶,我不回去。」

阿爹吼我︰「不回也得回!」又說︰「早在你出走那日,聖人便下了一道聖旨,冊封你為郡主。原是為了與倭國王子和親。」

「啊???」我張大嘴,能吞得下一個包子。

在我哀嚎之前,阿爹趕緊打斷我︰「別鬧別鬧,听爹爹說完!」

「豈料你當天一早竟來了個出走,後頭還跟著個薛家公子。如此一來,第二道「和親聖旨」便降不下來了。」

「爾後曲折,暫不細說。如今和親之事已了卻,衛國公的小孫女替你頂上了。」

我要爆裂的心稍安了下來,氣喘噓噓說︰「既然已了卻,更不用回了。」

阿爹一拍案︰「混賬!」

一旁的女乃女乃趕緊勸︰「小點聲!別嚇著孩子。」

阿爹聲音壓低了些︰「封你為郡主已成事實,聖譽為上,豈能朝令夕改。你到底要回京謝恩!並將……」

「並將擅自出走,以及緣何與薛公子同行一路的事,解釋闡明于聖上。」

我撇著小嘴疑問道︰「爹爹又不姓李,我這郡主從何而來嘛!」

阿爹說︰「宗室之女如今只有大公主,可尚年幼。李灈之女被廢為庶人,兩位長公主身下全是男兒。因此只能從異姓王爵,異姓侯爵之下選女加封了。」

我眨眼︰「那也輪不到我呀。」

阿爹說︰「你有所不知。你翁翁原本是武德王,只不過後來取締了世襲罔替之權。」

我冷笑︰「所以臨時要找替死鬼,就找到我身上了。」

阿爹瞪我。

女乃女乃也是一臉的不情願︰「要我看,也並不是一定要親自返京,上道謝恩書就好。」

阿爹急了︰「娘誒,她到底是偷跑出來的,怎能不送她回去請罪。兒子剛升了官領了一方軍政,這還沒居功呢,就要自傲了嗎?」

我不依︰「不要——,回去要挨打的,蘇姑姑會打死我的!」

女乃女乃聞言一愣,連忙問我︰「她打你了嗎乖乖?」

我拼命點頭︰「打了打了,現在身上還有印子呢!」

女乃女乃馬上變了臉,抱我坐她腿上,開始帶哭腔罵道︰「這賤蹄子!我把孫女養這麼大一指頭沒踫過,她說打就打啊!」

阿爹指著我厲聲說︰「你問問她都做了什麼好事?該不該打?自幼頑劣到十四五,被狠狠教訓一頓也不屈她!」

然後阿爹把我拽到前廳外︰「去,找丫鬟們玩去,我跟女乃女乃有話說。」

我雙手攏到嘴邊喊到︰「女乃女乃,可疼了可疼了,都打出血了。我不回去!」

喊罷我便跑了,留女乃女乃去對付阿爹。

閑靜了下來,再看著天空發呆。藍天白雲如斯,日日皆新,永遠都不會破損髒污。

只不過有時,它會換件衣裳。

我叫上丫鬟︰「走,陪我出去逛逛。」

「你說,咱們涼蘇縣是去蘭羌的必經之路嗎?」

丫鬟聲音清脆︰「是呀小姐。不僅如此,蘭羌人若采購用品或者做買賣,都會先來咱們縣。若不是打仗,平素大街上熱鬧著了。」

我微笑︰「那就好。」

然後繡鞋就壓上了石板路,步如柳絮輕,與天上的閑雲相合。漫無目的,安之若素。而臉上,始終微微笑。

丫鬟生了好奇,問我道︰「小姐在想什麼?這神情狀態,奴婢還見過一次,那人竟與小姐一致。」

「哦?是誰呀?」

「就是蘭羌王府,念家三子呀。五月末的一天,奴婢出門添置東西。就瞧見他,在咱們府外的幾條街上來回走著,風輕雲淡,氣定神閑,還一臉的幸福滿足。那忘我的勁兒,跟小姐一樣的傻呢……」

「喲,哈哈,奴婢失言了。」

听她此話,眼淚簌簌,但仍是笑著淚流。

「我欲走遍此城的大街小巷,惟願與你的腳印重合。」

念奕安,原來你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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