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三更驚夢

當真相降臨到我們面前,便不由得往前快步飛奔,一探究竟。

不知各位看官可否閱的明白,這府邸院牆外的框架結構。

我總述一遍。

第一點︰蘭羌王府整體俯瞰貌是個半圓,整體院牆呈一個半圓弧形。因此里,首次走過夾道之時,出現第一次右轉彎便回到大門的現象。

第二點︰半圓形的院子勢必會在四四方方的地皮上,留下兩個趨近于三角形的空地。

第三點︰領居府院方正十足,因此便依著鄰家外牆,將第二點空出的兩塊三角形的空地,砌成房屋或者院落。

而第四點想必是疑惑——關于為何只有夜晚看時才現出原貌,而白天看時如若施了障眼法的疑惑。

我在彼時做了一個簡單的分析,這大概是曾經建這宅子的匠人手藝了,類似于利用了現代科學理論的——「大小恆常錯覺」。通過將右側石牆磚塊的大小,設置的與左側鄰家大小不同。再加上地面的坡度略有調整,實際上是一高一低,然而地板的格紋大小再度經過設計,也會掩飾這種傾斜。最後配合上白日里充足的光線,多方引導下,產生了窄巷是直的錯覺。

越是處在立體的環境中,便越容易有此視覺錯覺的產生,所以在夜晚,光線明顯不足,立體感降到最低,因此這窄巷的真實面貌,才得以現形。

喲呵~,也是曾經去游樂場玩過數次「艾姆斯房間」,才叫我想起此種合理解釋,而不是輕易的歸咎于魑魅魍魎,靈異邪術!

我們三人興沖沖的找到了左手邊那道鐵鏈封鎖的「大門」。

鐵鏈已經銹蝕成了紅色,而紅銹又流到了門板上,只有那大鎖頭倒像是新換的。

門板的木材是極好的,如今看來也顯得厚厚敦敦,那日路過時不經意看了一眼,曾以為是鄰家廢棄封鎖的角門。

我們 當起這門,希望能夠抖出一條門縫來,可惜鐵鏈將門繞的太緊,嚴絲合縫。

念奕安抽出埋在衣襟里面的一條黑繩,上面墜著一個象牙哨。

這哨聲吹起來迤邐悠揚,很是動听,在一長兩短又一長後,淺笑著對我們說︰「等著便好。」

爾後不久,他素日的貼身隨從有三,整齊而至。

我訝異道︰「咳,我還以為他們會拿柄斧頭劈鎖呢!」

念奕安一笑︰「哪里用得到斧子,卓奚,開鎖。」

然後三人之一麻利的取出袖中的一把金屬小棒,比挖耳勺略微大些,然後將其伸進了鎖孔中,未幾,吧瞪兒一聲,鎖便開了……

「如何?我這幾個小兄弟,各個身懷絕技。」念奕安佯做耍寶模樣看著我。

我雙手豎起大拇哥︰「真是贊嘆啊!不如我們改行吧,全國首富指日可待!」

他撲哧一笑︰「好,我們也叫黑風寨如何?豪橫霸氣!」

我頻頻點頭︰「甚好,這名字值得擁有!」

一邊貧嘴,一邊大門上的鐵鏈已被嘩啦啦的拿掉了,然後卓奚他們不敢猛推,只試探著一點點將門打開。

燈籠開路,用這有限的光亮慢吞吞的進了門,腳步踩著地上的光圈,一點點往前挪著。

行了十幾步,前番的推斷得以證實,果然是一間三角形的房屋。挑梁極矮,矮于外牆。房頂的用料倒是簡陋,可見稀薄的瓦片。

地上反滲著潮氣,霉團若小孩尿在被上的雲圖,一朵朵,一圈圈,青而轉黑。地上碎落的蒲草,有陳年腐爛的,有干燥新添的,處處藏污納垢。

這屋子拖拖拉拉極長,像是切了一半的菱角,中段寬闊。

光亮迷蒙中,擱了一地的大鐵桶出現了。過膝高,一抱兒粗。數了數,整整四十個,不多不少。燈籠一照,我終于知道為什麼鹿呦鳴毫無頭緒,紙簽上各個寫著「中書令府」幾個字……中書令一職五年未再封,而中書省的事務也由副職中書侍郎掌管至今。這早已消逝的府名,何以去查?

倒成了某些人心中,最安全的地方。

撬開一頂蓋子,里頭綿密的銀灰色液體,在最上層鋪了層清水,防止揮發。

我一喜︰「這些水銀還沒有被取走!」

念奕安道︰「哦~,原來你這幾天,竟在找這些。」

越過鐵桶,再往前走,走到北牆,又發現了一道門,亦是由外鎖著。听聞路上不時有腳步聲傳來,還有時近時遠的喧嘩,便知門外是北街了。

沿著北牆再往東走,本以為兩塊三角形房屋是相連而設,然而卻未通,已由磚石死死的封上。

勘察完了地形,我對念奕安說︰「三公子,我要回府去通知鹿常侍了,先讓卓奚他們悄悄候在附近吧!等下便會有其他人手過來,洞悉有人來了,你們便撤。」

又覺話沒說完,便附耳告訴了念奕安︰「我不想讓鹿常侍知道你摻和進來了,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可還明了?」

他清風一笑︰「明了。不過今日幫了小大人這個大忙,讓我想想該讓你怎麼向我致謝吧。」

我眼眸流轉︰「那你就先想著,我和冬休先回了。」

互相點點頭,我二人轉身出來,再瞧著這漆黑一團,全然是別樣心境了。

待將北境王妃手抄的經文,和發現水銀之事匯報給鹿呦鳴時。

他輕拍著手,嘖嘖稱贊于我︰「我們玉舍人,真是一個人能頂千軍萬馬啊!」

我一直不喜歡他那幅做作樣子!什麼好話從他嘴里說出,總有些變味!

叮囑他派幾個精細能耐的,前去布防潛伏,若有可疑動靜來取水銀時便悄悄跟上,便可順藤模瓜,將幕後黑手覆窟傾巢了。

該做的做好,該說的說完,其他的也並不歸我轄制。我也一刻不多留,回房歇息了。

這一天許是累了,又連番受了些驚嚇,躺下後腦中回溯這一日,想起在北境王府之時,與虎謀皮,到底心有余悸。

輾轉反側了良久,心口仿佛有顆小麥粒不時彈跳兩下,這樣難以描述的聲音,也只有自己听得見。

也像手指捏了兩下心房,微微的發緊之後,便又回歸正常,水平如鏡。

直到心中的鮮血溫麻的流到四肢,逐漸有了困意,依稀入睡,豈料有夢入來。

我夢見了一個有淺淺酒窩的女子,只有在她笑的熱烈,或者抿嘴嘆氣的時候,那酒窩才顯現。

酒窩無酒也醉人。

她抱著我在一處院中賞花,我用還未完全出頭的四顆門牙,啃著她白玉無瑕的臉龐。口涎滴答,她也不惱,只喜悅笑著,皓齒丹唇在我面前劃著紅與白的影子,不寂不滅。

畫面一轉,我徜徉在竹編搖床上,雖說醒了,可是突然想開個玩笑,眼縫微睜,仍裝作繼續睡的模樣。

然後又看見那個雲髻偏倚的她,著著一身杏色,輕移蓮步過來了。或許稚子的眼楮,看著世界總有流光,我就瞧著她身有光芒,輕輕伸出食指,來探一探我的鼻息。

確定了我還在呼吸之後,她才微微喘出一口氣,柔聲說道︰「睡這麼久,也不知醒來吃女乃。」

我聞言便將眼楮睜大,想給她一個驚喜,可是突然,天地變了。

我的搖床上面掛的瓔珞不見了,現于眼前的不再是那個翩然女子,而是一個滿臉刻板的婦人。

她見我醒來,卻也不多理會我,只因我不哭不鬧,便又走開了。

我就安靜的在搖床里等啊等啊,可是想見的人兒,便再也沒回來……

小肚子也餓了,我終于找到了放聲大哭的合理理由,在我的良久哭嚎之下,終于听見了腳步聲。

是她嗎?是她嗎?

可是眼前之人的模樣再度使我失望之時,我便陷入了更深一層的尖厲哭聲中。

嗓子和世界都仿佛崩裂了……

「快醒醒!快醒醒!」

當我真實夢醒的時候,已是滿臉淚濕若泉水涌過,鬢發如洗,而脖頸間的淚滴,仍在無拘無束的滑落。

我喘著氣,冬休攬著我的頭,正給我擦淚。

我將袖子一把捂在臉上,這樣抹鼻涕眼淚,最省勁兒不過了。

「這是做噩夢了?怎麼難過成這樣?」

回歸了現實,我清醒了一些,呢喃說道︰「我好像夢見我阿娘了,只不過她走了,再不回來了。」

「小大人不記得母親的模樣了嗎?」

「大致上是不記得了,可是若見到,一定會覺得有些不一樣。」

我一翻身,將床帳掀起一些,可以看著落地窗外的夜色,轉移心情了。

「冬休,你去睡吧,我自己緩緩便好。」

我支走了冬休,不是不想說話,而是這話題,沒法兒再繼續了。

夢中的女子雖說我看的不夠真切,可是憑感覺,憑那身姿,憑那一對兒淺酒窩,我就知道,那不是蘇姑姑嗎?

這是舊景重現?還只是因為日有所思……

因為看見了北境王妃懷中的女乃女圭女圭,所以在夢中進行了一場聯想嗎?

或者,真的是一種感應。

我不敢確定,也暫無睡意,起身點了燈,伏在書案上寫了一封信,將疑問躍然紙上。

明日一早,便寄回涼蘇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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