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造因得果

「有個叫凡玉菟的小官婢,昨天夜里居然死在了彩絲院,整片雪地開滿紅花,全都是鮮血……還有還有,早上一個小內侍前去打掃,看見了她的鬼魂了……」

「啊?真的嗎真的嗎?她這是跟誰結了仇?」

「說不清,低等官婢宮娥,偷偷不見的多了。這好歹還留個尸身,听聞有兩個內侍宦官把她的尸身抬入了青鸞宮……」

「听聞這姑娘護得蕭廢妃養好了眼楮,倒是個對主上用心之人。」

「咳,咱們這些人哪能算做人呢。」

未出一個上午,滿後宮滿掖庭,閑言碎語已經從各個角落滋長蔓延。

所謂輿論也是雙刃劍,利用得宜,它便不在是助長歪風邪氣的的負面事物,而是可以掃除奸佞的正面力量。

這皇城中大多數皆是卑微之人,如此唇亡齒寒之事,怎能不偷偷議論如沸?

外頭熱不熱鬧,倒無需我費心了。此時的我正在青鸞宮的一張錦榻上,安然吃著一盞花蜜海棠炖雪梨。

經過沐浴燻香,再換上干淨漂亮的薄荷色軟裙小襖,還有第一次梳的精美靈蛇髻,這些都源自周貴妃的關懷照顧。

與此同時,正有一隊人浩浩蕩蕩的前去捉拿皇後宮中的王內司。

欲除正主,先滅爪牙。

「王內司啊王內司,想必你的主子一個示下,這些聰明主意該都是你出的吧。只不過聰明久了,生出驕傲,錯把別人低估!皇上雖托貴妃除你,可是你若不幫皇後害我,也不會被人揪住了尾巴,還是能夠多活兩天的。」

可惜這些話只能在心中回蕩,沒機會當面和她就事論事,掰扯清楚了。

此時我也笑了,不知想要和隨意害人的人講道理,算不算一種執著?

執著即是痴心,痴心後面跟著的詞,叫妄想。

我把手邊的茶水滴了幾滴在地上,以茶代酒,全當送她一程。

致以一整杯?汝何德何能。

也該說說另一廂的別樣風雲。

周貴妃今日一改平常嬌艷打扮,直裝扮的莊重大氣,以彰身份。

腰持協理後宮令牌,身後鸞儀整齊恢宏。

專事糾察懲處宮官罪責的宮正司諸人與一隊皇城羽林軍,一左一右,相擁護持。就這樣,聲勢赫赫的扣開了昭慶殿的大門。

而皇後娘娘則攜昭慶殿守衛兩廂對峙。

飄雪未止,天寒地凍,而雙方陣仗爭持如火。

周貴妃稟明來意︰「啟奏皇後娘娘,因何事要帶走王內司,容妾稟來。妾宮中內侍有二,今日一早承旨去外頭園子里打幾只麻雀,用來喂食青鸞宮的貓。當二人路過彩絲院,只見門戶大開,不成想有幾只麻雀竟在院中地上,正在啄些什麼。」

貴妃小聲一喝︰「你們兩個來說。」

隨即隊伍里面的兩個小宦官速度出列,跪地扣頭,其中一個頭腦快的說道︰「皇後娘娘,小奴兩個拿彈弓瞄準了院里的麻雀,射中了一只。這便進到彩絲院內去撿,可走近了才瞧見,那院子一角處竟然躺著個姑娘,血流一地,染紅了白雪,這才知道是撞見了命案現場。」

皇後從鼻孔里哼出氣來︰「血流一地,為何只有你們兩個看見?」

「回皇後,不是的。小奴一驚,自是驚出了聲,外頭負責灑掃的聞聲而來,許多都瞧見了。」

皇後咬牙道︰「暫且不論這個,說一說你們為何認定是王內司所做?」

那個小宦官接著講︰「回皇後娘娘,小奴們把那趴在雪地上的姑娘一翻身,好看看是哪處伺候的,是否見過。沒想到一推她,身子底下便出來個手帕,上面血書寫著王諾丹三個字!這不就是王內司的大名。」

周貴妃此時把話接了回來︰「這兩個內侍想著他們本是我青鸞宮的人,妾也有著協理後宮之權不是,便近水樓台,干脆把那姑娘抬回了青鸞宮。所以現如今,只得帶王內司前去審案問話,娘娘還是放人吧。」

皇後不以為然道︰「听聞出事的,只是個最低等官婢,無品無級。這尊卑有別,上下有序,若走程序,此二人身份之差距,也不該宮正局出面,該由宮闈局內調查。」

周貴妃暗自嗤笑︰「皇後娘娘您有所不知,這出事的凡玉菟雖說在暴室伺候,但這僅作為之前在尚宮局任職出現紕漏的短期懲罰。妾查實,尚宮局司言司的官籍上並未將她除名,現如今名冊上其實是八品女史的身份。王內司既然涉嫌謀殺內官,自然要由宮正局帶走查處。」

周貴妃隨即一揮手,兩個羽林衛便听令入門,逮捕那王內司。此時只見她哆哆嗦嗦驚慌失措,慌亂跪地,抱著皇後的大腿不肯撒手。

皇後一臉無奈,本也對貴妃地位日盛無可奈何,對其今日之來意亦是心中理虧。現下既不佔理也無證據,便只得暫退一步,凜然道︰「王內司,你先隨他們去,本宮自會幫你想辦法洗清冤屈,不至讓你含冤莫白!」

而那毒婦王內司,驀然被反押著雙臂,不可動彈。剩下的,唯有一聲聲不甘的呼喊,一句句蒼白的冤枉。

可謂窮途末路,哀鴻遍野。

宮正局暗無天日的刑房里,大刑只用過三四種,王內司便一命嗚呼了。

上頭一心要她的命,倒也不必多費周折,留著慢慢折磨而死到底缺點慈心,不如過一個審訊的流程,下了死手算妥。

也算以惡人的辦法治了惡人,認罪書早已有人替她寫好,句句在理,字字考究。這一套搬過來,著實好用,現下只拿著她的手指一摁血手印便能了事。

或許有人當問,用惡人之方法不就也變成了惡人?其實不然,做事在不得已之時但看結果與目的是善是惡,是助紂為虐還是撥亂反正。

有言道——慈悲為本,方便為門。其中真意還需個人慧根來領悟一二。

而關于謀害于我的招供,自是不能寫出把我騙進彩絲院欲將凍死的真相,現實總有殘忍矛盾的一面,許多的真相往往伴隨著證據的缺失。

只見供狀上書︰「罪犯歹毒狹隘,因齟齬小事,遂起殺心。遂將八品凡姓女史誘拐至彩絲院,以匕首刺其胸口,女史受創倒地,罪犯與伙同者二人匆忙逃竄。伙同二人均為昭慶殿八品近侍宮娥,王平兒,徐海霞。」

我粗略看完罪狀書,呈還給周貴妃︰「娘娘,那兩個宮娥也有拿到?」

貴妃笑曰︰「這有甚麼難的,你既幫我大忙,本宮自是幫你雪恨,經你描述,那個手腕受傷的叫王平兒。」

我輕嘆︰「若不是出不了門,我真想問問她,緣何第一次相遇就加害于我。」

可轉念一想︰「唉,算了。即使問了,也怕是蟬不知雪,夏蟲不可語冰。」

而周貴妃卻詳看著我的氣色︰「哎呀,你怎麼臉頰這麼紅,是不是發燒了?」

著實,我感覺我的身體已經蒸騰起來了,熱氣直往頭頂烘。

我點點頭,將錦被捂緊了些。周貴妃倒是十分關切,像是不愛端架子之人,不僅為我催促醫官煎藥,又叫床榻旁邊添了一個燻籠來。

身心俱疲。我對貴妃報以感激的微笑,便躺好睡下了。

作為一個「命懸一線」的重傷者,接下來的任務,不僅要醫好傷寒感冒,還得「纏綿病榻」一些時候,才足以養好胸前的「傷口」。

暖閣幽深,比不得窗前的小床,現下里听不見雪落,聞不見風聲,只剩下爐中瑞碳的小聲闢嚦……

烏升部被封了正二品昭容。

听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差點沒把調羹吞進肚里。

在離山大營,我們被送入虎穴那晚,我可是親眼看見那位身穿紫衣叫做烏升部的女子,被虎獸生生咬斷了脖子……

周貴妃忙著發脾氣,把桌案下的瓷唾壺踢的咕嚕咕嚕滿地跑。

周可愛又開始撒小性︰「又來一個,又來一個,這邊倒不往宮里接了,那廂還想著往宮里送!」

我趕緊幫忙熄火︰「娘娘先別急。真是今天才進宮的?活月兌月兌的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難道還是一條狗嗎?對了,算是跟你一波招選的秀女!」

「啊?呃……」

我的嘴已經咧歪了,我也知此刻自己神色復雜︰「誰送進來的?」

周貴妃粉拳一握︰「烏氏一族的車隊拿著名帖送來的,說是路上遭遇強盜洗劫財物,沒了盤纏便一連耽誤了兩個月。」

我的心上泛起層層漣漪,這又是唱的哪出戲?真假美猴王?

便也只能先開導貴妃道︰「娘娘您又不是不明白,帝王之家後宮與前朝肯定是千絲萬縷的聯系,這西北藩國送來的女人,皇上如何能夠拒絕。不如您那,就只想著過好自己的日子,要真是喜歡一個人,便在心中一點一滴喜歡著不就好了。」

眼前兒這個嬌滴滴的美人嘆了口氣︰「咳,我不也是生氣麼,本以為辦妥了事,皇上會第一時間來看我。」

我心算著時間,光我高熱退了又起,不斷反復,也是熬了兩天兩夜。如今每天喝著苦湯子,如今第五天了,才覺得神清氣爽了些許。

瞧著她深坐蹙蛾眉,我便一笑道︰「娘娘,您等著,明晚皇上他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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