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危機四伏

天空在預謀著一場大雪。

霧沈雲暝,煙聚波屬。積厚如繭,灰晦無際。

我瞧著頭頂那方天愈壓愈沉,心想若是大雪封門,怕又是要鑽被窩好幾天不想下床了。

暴室院內的小廚房平時有著少量的木柴或者粗碳可供燒用,倒也每日足夠我坐兩壺熱水泡茶洗漱。只是雪一下,那些從不喝開水只喝井水的英雄鄰居們,也得用到熱水灌手爐了。想來上頭分給暴室的那一點分例,算是徹底不夠用的。

我拿出因奧特曼賺來的積蓄,一連幫司飾司做了兩個月的故事小冊,除了每月典飾小大人給的三百文外,還分了一兩銀子的賞錢。

若是只靠「勤勞雙手」,不指望後台勢力或者姻親聯袂,一時間真得盤算著過日子。

現下便把積蓄抽出一部分來,打算置辦一套炭盆火爐,再來幾斤上好的木炭,把天氣驟變的這幾天先對付過去。

蕭娘娘湊了過來︰「小菟,又要去私坊買東西呀?這次能不買橘子嗎?」

「那橙子?或者蘆柑?你選一個吧。」

我月兌口而出,沒有正面回答,故意忽略她的重點,以說明繼續「吃藥」的不可撼動!

她一拍大腿︰「哎呀,一連吃了兩個月,雖然眼楮明了,可肚里有酸水吶。」

只得哄哄這個老孩子︰「你乖啦,我給你買肉肉吃,中和下,就不酸了。」

她這才笑了笑,一邊鼓弄她的手工去了。

除了上次她給我講那半篇故事之時,我看到了她原本的模樣。而其余大多數的時間,真的是神經受過很大刺激,精神面貌返老還童了……

我找了在膳房做工,那位盧笛大哥的同鄉來幫我操辦所要物品。雖然司饎司官倉柴碳是供給主子們的,這個雖拿不到手,但我知道他有其他好路子可以拿來想要的東西,只要錢管夠。

訂金付完,瞧見廚內有剛出爐的燒雞,便想起隻果啃雞翅的模樣,剛好今天又是隻果的休沐日,便拿了兩份。一份留給自己和蕭娘娘,而另一份帶去給隻果補補秋膘。

許久未見過她了,自從我來了暴室,這家伙只托人給我送過兩次東西,竟也不來瞧瞧我。

我徑自去了以前的寢所小院,見門虛掩著,便耍寶似得一推門想逗個樂,大喝一聲︰「嘿!是誰在這偷懶?」

坐在床上的隻果一驚,打翻了手中的藥膏,那個圓盒子就骨碌碌從桌上滾到了地下。

她既慌亂又慍怒︰「誰讓你來的?」

我急忙放下手中食盒,彎腰去撿那藥膏,放在鼻邊嗅了嗅,麻涼麻涼的。

「隻果,你怎麼了?為什麼擦藥?」

她的態度很是冷淡︰「沒什麼大礙,你既不是郎中,告訴你也沒用。」

我這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直接就沖上去抓著她胳膊一擼袖子。只見她整條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紅色小點,指甲痕一條條紅色猶在,有幾處已經被抓破滲血。

「我的天吶,怎麼搞的?」

她將半張臉別過去︰「就說讓你別過來,還不懂!我怕傳染給你!」

我丟開她的手,模了一把她的額頭並未發熱,又詢問了是否會嘔吐月復瀉等不適,回答是無。

「這不是傳染病,任何並發癥狀都無,一定不是病毒性的。」

我用現代醫療常識作著判斷,一半安慰一半動手,直接剝了她的上衣。

我拿著油燈貼近了,那場面簡直使我頭皮發麻。我後背那些被蘇姑姑創作出來的紅蚯蚓也不再疼了,現在跟著隻果的節奏一起爬啊爬,癢的抓心撓肝……

我強忍著不適,仔細觀察她背部所有的皮膚癥狀。細細密密的紅點與手臂一致,若菜籽小粒,顆顆大小雷同,並非是饅頭樣腫塊,也沒有出現紅圈圈或者紅雲狀的病灶。

「並不是真菌導致的皮癬一類。」

「也不是濕邪入侵生出的蕁麻疹。」

「知道了,是過敏!」我擱了油燈,從密集恐懼癥當中醒醒神,喝口水療愈下我的精神創傷。

我接著問︰「多長時間了?」

隻果忍不住刺癢,不停的抓撓︰「有半月余了,一開始只是些微發癢,卻是一日癢似一日了。」

「可有什麼新奇的飲食,或者接觸什麼新鮮物件?」

她亦搖頭︰「用飯是膳房集體配備,床褥也未曾換過,更沒得什麼賞賜。再說了,那點俸祿,並不夠買什麼新物件。」

我開始仔細搜檢她室內的物品,各樣都模過,並不覺得有奇怪之處。

櫃中的棉織物絲織品我親自披上身試了一會,也無異常。

比著我離開的時候,房內確實沒添什麼新東西。我四下環視之間,將注意力落在了她的新制服上。

靈光一閃,我突然想起以前和小伙伴們一起玩過的惡作劇玩具——癢癢粉!

難不成真的是?

我把隻果拽下床,開始抖摟被褥,未見白絨沫子。然後拿了針線筐里的剪刀,把她剛月兌下來的夾襖攤在桌上,一點點的拆線,直到露出里面的棉芯。便再拿著藤拍往那棉芯打去,果然,僅一拍下去便泛起了白霧,直嗆得人口鼻刺癢噴嚏不斷。

我用手指拈了落在桌上的白色粉末,果然是絨毛狀軟糯細粉。

「原因找到了,起因是岩棉粉。」

隻果訝異,湊過來仔細觀察。

我接著道︰「此物十分難得,是火山噴發後,附近岩石經高溫煉化,從而形成了岩棉。後經人工收撿,再把它們打成細小粉末,這便是岩棉粉。不知是誰弄來這樣的稀有之物,還藏進你的夾襖里。于是襖中的粉末就這樣一點一點透過棉布滲出來,每天通過你的走動滲出的量不大,因此不容易被發覺,但足以引起過敏。此細末可鑽進毛孔里,時間久了,傷及肌里,便可引起過敏性休克甚至猝死。還好,現在算是懸崖勒馬了~」

我一邊長篇大論的掃盲,一邊把她這件衣服拿個包袱皮卷了︰「隻果,知道是誰干的嗎?」

隻果一臉的錯愕,遲遲不能恢復。半晌了才紅了眼眶︰「小菟,我這段日子,還以為自己染了什麼疫病,要全身潰爛而死呢。」

她抽了抽鼻子︰「這宮人制服自然是尚宮局發放的,只是劉司言說我的尺寸偏大一些,便要晚兩日才能發下來,于是就和別人不是一個批次拿到。沒想到,竟然被人動了手腳。」

我蹙眉道︰「劉司言?她前陣子對我二人,還是頗為耐心教導,怎麼如今……對我如何也就罷了,你可曾得罪于她?」

隻果一臉無辜︰「並沒有呀。既為女史自然是謄抄記錄的工作,我向來細心。以前因是你的副手,倒常隨你去後宮走動理事,現如今你也不在,我這掖庭也未出過啊!」

我把帶來的燒雞拿過來打開蓋子,香氣瞬間四溢,還好,到底美食還能翕的動她的嘴唇。

我把語氣放的很輕松順道︰「好了,現在人沒事了不是,也是好事一件,值得慶祝!再不吃可就涼透了。」

那烤雞在燈光之下,顯得紅潤剔透,泛著噴香的油光。隻果拿去雞翅大口啃著,一副加把勁給自己壓驚的模樣。

果然是容易叫人省心的孩子,哈哈。

她一邊吃,我一邊勸︰「這個事兒呢,沒那麼簡單,我們沒有任何證據,只能先暫時按下。但我會知會蘇姑姑的,你也是傻,有了事居然不去找她?」

隻果支吾著︰「我,我還以為是自己得的病,怕說了遭別人嫌棄。」

我嘆氣︰「咳,你也是個二貨!」

「嗯?啥是二貨?」

我在想一個完美的回答︰「就是很可愛很可愛那種人!」

「好的哦,那我們都是二貨。」

「嗯嗯,都二都二。」我差點把自己笑劈叉。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我回來暴室,進門先把吃食擱下,因瞧著外頭雲翳愈沉,便又燙了壺甜酒。于是就著銀亮的合和窗二人小酌,一旁黃暖溫馨的燈火舒展搖曳。可將將與蕭娘娘傳杯弄盞未多時,便听見門外有人喚我。

剛剛身上暖和,並不舍得再出去融進風里,奈何那人似有要事,口氣急迫,只得披上外襖應門。

開門一看,是個沒見過的宮娥。她神色慌張︰「你就是凡玉菟吧,這幾日听聞得你的照顧,蕭娘娘的眼病有所改善。我們燻風殿的許昭儀近來也是眼楮不適,還請姑娘前去看看。」

我訕笑著拒絕︰「這,我並不懂醫術。蕭娘娘眼楮能夠好些許是歪打正著,還是給許昭儀傳正經醫官才好。」

她倒不肯作罷︰「姑娘,是昭儀的意思,我們底下人哪能做主。難不成請姑娘去趟燻風殿,還得去請皇後娘娘手諭才調得動嗎?」

很好,我目前確實忌憚著皇後,極其不想讓我的名字在她的耳邊出現。若加深了她對我的印象,怕是不妥。

她見我遲疑,便趁水和泥︰「姑娘莫要多想,只是叫您去瞧瞧昭儀的癥狀是否與蕭娘娘一致,宮門落鎖前我定送姑娘回來。」

我還沒想好,這宮娥便攙上我的手臂。

雖不想再出門喝風,但轉念一想許昭儀似乎只是個安分守己的角色,應該問題不大。雖然未曾去過燻風殿履行上務,但素聞她在嬪妃中頗為默默無聞,負面的風言風語確沒听過。

想到這里,我便跟隨她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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