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五章 殺人放火

哥舒辰老道和他的憨兒子哥舒瀚現在一為節度府內的判官,一為行軍司馬。雖早前暫為代管一方軍政數月,而今已被朝廷新撥的節度使取代。

父子倆在蘇縣城關以北置了處新宅子,在凡宅的西北方,走路不到一刻鐘的時間。

入暮後,我和隨從們溜到了他家院牆外,隱在了一顆大樹後。

這次帶了玉立和斑鳩同來,玉宅的女女圭女圭們交由壁青他們看管。

我抱著膀子小聲︰「很簡單,殺父之仇,就是讓他倆死,你倆說說法子吧。」

斑鳩舌忝著他的大板牙︰「 ——,傳說那老道不是會些奇詭道法麼,還有甚麼煉丹術,可不是個普通人。就以我三人之力可能行?」

玉立利索躍了兩步,扒著牆頭看了一遍後跳下來道︰「玉娘子,這院子雖說只有兩進,可門也不少,單單放火恐怕不能必殺。若說潛入行刺,未必是人家的對手。」

說話間,起風了。

我不禁感慨上天有眼。

「去,斑鳩帶人去糖鋪,把所有的糖沙都買來。」

他不解問道︰「您要那東西是要甜死他倆?」

我撲哧一樂︰「趕快去!我自有道理。過一會兒,還在這棵樹集合。」

「是。」斑鳩撒腿跑了。

「玉立,上樹,看看側門角門有沒有落鎖。」

玉立上樹看罷,又沿著牆頭探了一圈︰「鎖了,只有正門是開著,有兩個門房,兩個護院。廚房里坐著倆婆子,下房里有丫鬟說話的聲音,堂屋和里屋的燈都沒亮,賊父子還沒回來。」

我點頭︰「真好,小院方便行事。玉立,過會子要多靠你了。」接著我對她耳語了一番。

斑鳩約莫去了兩刻鐘,很快帶著兩個人,每人手抱肩扛著三大麻袋糖沙。

我往袋中模了一把笑了,真好,糖沙細膩成粉。

他們按指示先潛入了堂屋一回,將糖沙灑于牆邊。然後又在堂屋的瓦片和梁上鋪了一層。然後就是等,等著賊父子二人歸來。

二月的天刮北風,溫度驟降,看來又有一場雨雪將落。

風兒嗚嗚,不多時就吹的沙土迷人眼。

直等到亥時的梆子響過,哥舒兩父子才醉醺醺的從外頭回來。

接下來要辦的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簡而言之,待到二人回來于堂屋坐定後,埋伏在房頂的兩個隨從齊齊打落瓦片,將糖沙直接倒在二人身上。此時玉立用刀子劃開最後一袋糖沙,直接從北窗丟入!

穿堂風一下子將堂屋里吹的白霧緲緲,糖沙密布!鼻孔里頭發里,都刮滿了糖沙粒子!賊父子二人反應過來之時,數枚火折子齊齊飛來,跟著數聲悶響,爆炸之後堂屋躥起了大火!

隨從們扔出火折子的那刻就抽身而出,幾步翻將出來拉著我就快跑!

「事成了事成了,我見那老道胡子都燒了!」斑鳩呼歇著說道。

我們一口氣跑回了凡宅,猛灌了幾口甘甜冰涼的井水,靠著井台喘大氣。

街上傳來人群的哄鬧,西北面大火熊熊的房子正冒著滾滾濃煙,我還算滿意的長嘆︰「嗚呼,嗐,跑死我了!你們幾個沒事吧!」

「沒事沒事。」

「火浪倒是沖了我一下,衣角燒壞了點。」

「哈哈,我是跳牆逃跑的時候被石頭刮傷了,無礙。」

他們七嘴八舌說著,我拍了拍他們的肩︰「兄弟們,今日大恩我永不忘,回京之後就是你們的發達之時。我犒賞你們不為別的,就為咱們是一家人!」

他們見我激動,也激動了起來︰「咱們這些下九流混混能得玉娘子賞識已是天恩,自當為主子出生入死!」

我與他們挨個擊掌,一切盡在不言中。

玉立說︰「方才我那最後一袋撒的勻勻實實!潑出的糖先是劃成個扇面形,再直接撲到了二人腳下!哈哈,這一回,他們不死也得重傷。」

斑鳩吭哧笑著︰「燒傷最是難治,重傷跟死也差不多了。我的天吶玉娘子,你這是怎麼想出來的辦法!方才咱們幾個還都不敢信呢。」

風火本一家,我欣賞著繼續壯大,蔓延肆虐的大火,揣著砰砰亂跳的心說道︰「粉塵爆炸,面粉也可。但條件有限,室內粉塵的濃度達不到最好的程度,所以使用糖粉,因為它更黏著,著火的威力大一些。」

「原來如此!」

他們咂舌興嘆,一隨從說道︰「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此地不宜久留,過會子定然會全縣排查,設下崗哨,咱們趕緊想想月兌身之計吧!」

我吁口氣︰「事出突然,我也是白天時候才想起這倆人,突然生了除賊之心。既然咱們是跟著永安商隊來的,那便跟著永安商隊回吧。」

「行!」

接著我們撬開家門的鎖,找來衣裳與他們四個換上,再度翻牆出去,往城南的永安商行分號尋去。

晃到街上我冷嗤一聲︰「嘁,咱們用不著怕,他們家豬一樣的護院哪個看見你們了?沒有吧。」

他們四個對視著搖頭︰「沒有。」

「那就妥了,誰敢誣陷咱們,還得治他的罪!」

商行分號的掌櫃是念奕安當初的隨從之一。

那時候卓奚太過顯眼,雖沒記住他的名字,他倒是一眼就認出了我。一番敘舊再加下了一份大訂單,便也很快談妥搭順風車隨商隊返京之事。

今次一來一回,在這官商的庇佑之下,波瀾不驚,順順當當。

而我和念奕安的故事,也正式告一段落了。

沒有曾經幻想過的借尸還魂,也沒有真實的夢中再會。兩只剛剛牽上的手,就被滾滾紅塵生生扯斷了。

哥舒家的大火在翌日就成了全城津津樂道的消息,在我們過了重兵把守的城門後,這位掌櫃悄悄的對我說。玉公主,公子曾經交待過咱們,要保護你,如保護他一般保護你。

「昨日怕你起疑,才留下你的銀票的。現在,你拿回去吧。」他從懷里掏出銀票,放在我的手中。

我看著他笑著流淚。

「我叫南亭,每半年都要往京中一個來回,若下次有需要,您盡管報我的名字。還有卓奚,那家伙早就往京里去了,不知有沒有跟您見過。他一意孤行,非要去京里討個真相。哎,他雖魔怔,但也是一心效忠公子啊。」

我回望著冷雨中的蘇縣︰「卓奚本在我處行事,但後來走了,不辭而別。」

「公子給您買那件蠟染衫子的時候,我就在旁邊。公子說,他探得了哥舒辰老道通同朝廷兩位貴人,多行妖術的事情。十幾年前,就布下一盤大局,以蟲蠱為禍,企圖動蕩人間。公子的話應驗了,舊年春天的疫病之事,便是證據。公子那時就隱隱預感自己有災,所以才莫名其妙的給你寄去這麼件祭祀用的東西。哎……」

我苦笑︰「我知道卓奚為什麼走了。」

「為什麼?」

我搖頭,沒有答話。

這又怎麼能回答呢?卓奚走時,正是我認娘之時。

「兩位貴人」當中的另一個,也是我的親近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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