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七 處月部落

「南叔,我們姓什麼?」

「朱邪。但這只不過是漢譯音,也可譯為川闕。」

「那凡姓只是化姓了?」

「是。可汗追隨太祖皇帝征討,得來這前周朝的基業。原本有契,成大業之後,會助可汗奪回處月部。」

我緊咬著牙︰「後來,太祖皇帝食言了!」

南叔點頭︰「小姐,你知道就罷了,往事不可提呀。」

「處月部還在嗎?現在由誰統領?」

「當然在。現在的可汗,論血脈還是你的堂叔。處月部位于突厥之西,那個時候突厥由七姓統治,劃分為七大部落。部落之間征伐不斷,歲歲交兵。你翁翁戰敗出走,其弟重整舊部,一點點的壯大起來。後來本屬一國的突厥被強壯的兩大姓氏中分為二,成了現如今的東突厥和西突厥。東突厥的皇室是阿史那姓,而朱邪家已經是西突厥的皇室了。」

我斬釘截鐵的問︰「那麼,西突厥可汗介意阿爹的存在,怕原本的正統打回故里,奪回政權。恰好朝廷的晉王在西突厥為質,于是兩方密中商議,以爹爹的性命換了晉王回京,如果這樣說,南叔可覺得說得通?」

南叔的雙眼一亮,又激動了起來︰「唉喲我的小姐吶,您這話說的可,可正是戳中了疑點!這些天來,我想破了腦子,都想不通萬歲爺為何非要除掉老爺不成!照這樣一說,這心里突然敞亮了似的……」

我心中消沉︰「可在我的印象中,爹爹一直安分的為朝廷戍邊,不曾覺察出他有什麼舉動會威脅到當今的朱邪可汗。何況一西南一西北,相隔萬里,他們為什麼緊握不放?……罷了,想來國與國間,氏族與氏族之間,利益層層交織,總有些扎根于深,難以洞悉的原因。」

南叔默默︰「小姐,您別忘了,還有哥舒姓兩父子從中作梗。這回咱們舉家來京,一方面有老夫人要來看你的心,另一方面,也有那哥舒辰老道的百般攛掇。」

說到這,我猛然想起一事︰「南叔可知道哥舒辰在京中的道觀位于何處?」

南叔皺緊了眉頭︰「叫我想想啊,好似是听過幾句……那道觀叫什麼來著?對對,得樂宮,離苦得樂的意思。至于在哪兒,就不知道了。」

「宮?不是叫什麼觀,是叫什麼宮?」

「對。」

我心下清明了一些,既然以宮字後綴,那該是在皇家某處行宮之內。

陪女乃女乃在家用罷晚飯,我就騎馬回皇城。

我想到,當初來歷不明的突厥人要俘虜中鶴哥哥,應該可以跟朱邪皇室掛上勾了。而晉王若真的是母親的孩子,那麼以爹爹性命換他回京,對母親來言則是一樁歡天喜樂事。而她在推動這件事上,又佔了幾分幾成的作用呢!

馬兒飛快,就連流出的眼淚,也可以很快的被飛吹干。

回來蘇府,看見李成蘊正無精打采的坐在花廳里,憐娃姐姐在一旁和大鐵牛舅舅吃零食。

我笑道︰「咦,你怎麼來了?」

他一癟嘴︰「家姐吵著要來玩,我也就一起來了。不想在家呆,心煩。」

「煩什麼呀?」

他把一枚核桃捏的咯吱響︰「還能煩什麼呀!耶娘非叫我去御前請罪,答應和那陳碩的婚事。」

「那你就答應了唄。」

他一抬眼皮白了我一眼︰「嘁,別人這樣說也就算了,怎麼你也這樣講!」說著說著,他更氣惱了︰「從哪兒冒出一個死魚眼陳碩啊,貓三狗四的都想進小爺的門!」

我提眉︰「嘿,人家可不是貓三狗四,是下一屆左相的千金小姐,還是御書房的紅人呢。」

李成蘊利利索索的從嘴里吐出一片瓜子皮︰「呸,看見那陳家人就惡心。一個個其貌不揚的,生的全是算計臉。小眼兒眯那麼一眨,一肚子鬼!過年時候你草擬的那份奏折,原本阿耶是修正過的,就是那陳老狗偷偷的用了舊版。這老貨,舌忝了阿耶幾十年的腳後跟,這會子又直接做聖上的哈巴狗了!」

「哈哈哈,我的天!蘊哥你罵起人來挺有一套啊,以前還不知道你有這功力。」

李成蘊咧了咧嘴︰「把人氣急了,什麼話說不出呀!」

旁邊傳來了笑聲,我望了一眼憐娃和舅舅,對李成蘊擠眉弄眼道︰「姐姐可知道了?我很是擔心她。」

李成蘊吁口氣小聲說︰「都瞞著呢,哪敢讓她知道,雖說她這病一直在好轉,可心智上,還沒你大。」

我瑟的撢了撢袖口︰「跟我比心智啊,哼,你都未必比得過。」

他伏案嘿嘿的笑︰「哎唷,也不知道是誰在龍案底下磕著了頭還哭呢!」

我對他擺擺手︰「你呀,只看到了表面,不知內情。那一天啊,陳碩還告我的狀,害得我差點沒被皇後處死。」

李成蘊皺眉︰「你娘到底是怎麼回事呀?再加上以前下死手的打你,我有時真的想不通了,真沒見過當娘的能對孩子這麼狠的。」

我捧著臉正視著他︰「蘊哥,我問你個問題唄?」

他神色調皮︰「你問唄。」

「嗯……原先我只是個末流女官時候,李夫人就捧著我。難不成你們知道,我有朝一日能當公主?」

他灌了一口茶︰「嗐,自然有你父親的緣故,也有皇後的緣故。跟你鬧過一次架後,阿耶說了,不管到何時,人品上唯一靠得住的人,只有凡阿叔了。」

「就這?」

他盯著我的雙眸︰「不然呢,那你想听什麼?」

「別打馬虎眼,你知道我在問什麼。」

李成蘊默然了一下,一抬手壓著我的頭湊近了說道︰「你知道玄菟郡嗎?就是高句麗和朝廷的接壤處。」

我眨眼︰「現在知道了。」

李成蘊接著小聲道︰「那是太祖皇帝給你翁翁武德王的封地,雖說取締了這世襲之爵,但封地一直未收回,這也是皇李家對你們凡家的最後的一點承諾。所以你曾經被封為的郡主,算是應得應分的。畢竟,那時你為凡家僅有的一根獨苗。」

我心波翻涌︰「那這玄菟郡我還能拿到嗎?」

李成蘊一牽嘴角︰「舊年秋季,凡阿叔大敗吐蕃,若彼時回京復命,陛下是合計好將此郡正式交付你家,封他回公爵,再帶上你這小郡主啟程往玄菟郡從新安置的。不成想,他遲遲不歸又衍生連環事端,這陛下一時的好意釀到最後,一鍋好飯變了質,開頭和結局可謂是天壤之別啊。至于現在,呵,又回到了曾經的一紙空文咯~」

吧嗒一聲,我落了一滴淚。

「又哭!」

李成蘊掏出了帕子︰「這就是阿耶常說的時也命也吧,到底在那個節骨眼上有了兒子,誰能想到後來之事呢。不過啊……」

我吸了吸鼻子︰「不過什麼?」

「不過高句麗並不老實,甚至比吐蕃還要難對付。這回大長公主不是要回朝了麼,明面上是夫婦和離,其實啊,是大長公主被王室攆回來了。」

我咯咯一笑︰「誰信你啊,嫁過去二十多年,生下的孩子也不會允許她被休棄。」

李成蘊壞笑道︰「人快入京了,等你見著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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