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兄妹二人的肚子都不約而同發出聲響，在寂靜的小巷中尤其響亮。
荀嫵偏頭看他們，個個瘦骨嶙峋、營養不良的樣子。身上的衣服也洗得發白，手腳處還都短了一截，一看就是穿了好多年。
窮，這是兩兄妹身上最顯而易見的特征。
「餓了？過來吧，請你們吃一頓。」
趙麗雲拉著哥哥不動︰「不用了姐姐，我們就住在這里，可以回家吃。」雖然吃的都是菜市場撿回來的爛菜葉子，但這麼久都過來了，也沒什麼。
「家里有人做飯？」
兩人搖頭︰「沒有。」
「那就一起吧，看你們也挺累的，回去再折騰也麻煩。」荀嫵抬手止住話頭︰「別廢話，就這麼定了。」
他們倆這沒吃飽過的樣子想也知道家里也沒什麼可吃的，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優先考慮實際。
「走吧，別愣著了。」
荀靜提前點好滿桌菜，正準備打個電話催就看到荀嫵帶著兩個小尾巴回來，兩人還在門口猶猶豫豫不敢進來。
荀嫵給荀靜個放心的眼神，轉頭招呼他們︰「進來吧，老板，加倆副碗筷。」
趙立華知道不應該，可看著滿桌豐盛的食物，再瞧著妹妹瘦骨嶙峋的身體，他還是帶著妹妹厚臉皮坐了下來。
「謝謝你，我們會報答你的。」他的表情很鄭重，但荀嫵不需要他的報答，她要的東西已經得到了。
忙活半天，她早餓了︰「吃飯就行了，都還是小孩，想那麼多干嘛。」
還沒動口滿桌的飯菜香味已經勾得兄妹倆直咽口水，太香了，他們已經很久沒吃過這麼香的東西。
見二人不敢動筷，荀靜主動給添菜添飯，熱騰騰的飯菜在鼻尖縈繞，熱氣燻紅了二人雙眼。
荀靜笑道︰「吃吧，這大中午的早該餓了，你們倆還在長身體呢。」
荀嫵沒說話，但也默默給二人碗里添菜，說多了也怕他們多想。
吃著飯，趙麗雲也控制不住頻頻看向荀嫵，想問剛剛她說的報酬，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荀嫵不愛做虧本的買賣，救人，有同情心作祟，但更多是因為有利可圖。
她沒有在飯桌上談事的習慣，敲敲碗邊，示意趙麗雲先吃飯。
趙麗雲抿嘴，想起荀嫵剛才說的要保守秘密，她收回話頭乖乖低頭進食。
被陌生人請吃飯，一開始兄妹二人都不好意思，吃到後面卻是連菜盤子的油湯都喝得一干二淨。
最後這頓飯在二人響亮的飽嗝兒聲中劃上句號。
「喲，我還沒見過吃得這麼干淨的，你們是幫我們洗碗嘍。」收盤子的大叔還說著玩笑話逗趣，听得二人羞紅了臉。
小姑娘不好意思︰「叔叔，你別開玩笑。」
「嘿，小女娃還害羞，吃得干淨是好事，現在不都講究什麼關盤行動，啥環保綠色的。」
「叔叔，是光盤行動。」小姑娘笑眯眯糾正他。
大叔一拍腦門︰「哦哦哦，就是這個，嘿嘿，還是讀書少了認不得字，說話都沒你們讀書的女圭女圭有文化。」
這家店生意很紅火，收盤子的時候幾人就起身結賬，給後面的客人騰位置。
荀靜听說了今天的事，很是擔憂的關心道︰「你們家里還有大人嗎？遇到這種事還是和大人說說，兩個孩子沖動處理也解決不了問題。」
荀嫵在女孩的慘痛經歷中知曉了她的家庭情況，但她不好直說，等著兩人自己願意告訴她們。
兄妹倆腳步一頓，臉上不約而同顯出哀傷的神色。
「爸爸媽媽都不在了，親戚們也都不來往，家里只有我們倆。」
荀靜抿嘴不語，她大概有猜測家里可能比較困難，或許是單親媽媽帶著小孩，沒想到是一個大人都沒有。
「很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趙麗雲擦掉淚水慢慢說起了家里的情況。
父母早逝，親戚奸猾想霸佔他們家房產，哥哥帶著妹妹奮起反抗守住了家，但也落得個無依無靠的地步。兩個未成年的小孩一步步模爬滾打活到今天，食不果月復是常事，被欺負羞辱更是家常便飯。
總而言之，就是兩個沒了爹媽的小可憐艱難求生的同時不停和命運抗爭的故事。
可憐，這是荀靜的第一反應。可兩人自立自強活到今天，大概也不想被人同情。所以她也心疼，心疼兩個不大的兄妹倆命途多舛。
荀靜出生並不好，能有今天富足安逸的日子多虧遇上了荀嫵。
這兩兄妹的情況和她並不相同，但這受人欺負的境地卻和當初的她一般無二。荀靜承認，她確實動了惻隱之心。
「姐姐，你可以幫他們嗎？」
荀嫵詫異不已，荀靜從來不在她面前提什麼要求，為了兩個小孩竟然主動開口了。
她沒否決，只是問︰「你想怎麼幫他們？」
「帶他們離開這里吧。」她很冷靜分析︰「對那些人而言，那所謂的把柄其實並不能威脅到他們，只要他們分頭埋伏把這兩人抓起來，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逼他們交出把柄。」
趙立華傻愣愣的，被荀靜這番話說得沒了主意。
「就算他們心有忌憚，這種東西也只能限制他們一段時間，那些混混都是男性對吧？」荀靜看向趙立華，問到。
趙立華點頭︰「都是男的，十七八歲輟學，整日無所事事浪蕩在小鎮。」
「果照對女孩子是致命的把柄，可對這些人又算得了什麼，一到夏天那河邊江邊多的是赤身的男人，他們不在乎被看光，因為這對他們沒什麼損害。放到這些人身上也是一個道理，你覺得他們會在乎嗎？」
荀靜攤手︰「更何況，他們是最混不吝的混混啊，本來就沒有羞恥心的，不是嗎？」
這句反問絕殺了趙立華心里的僥幸，他不敢想象要是沒有這番提醒，迎接著他和妹妹的會是什麼。
「除了離開這里，你們沒有更好的辦法。因為只要你們在，他們就會一直盯著你們。」
趙麗雲害怕地拉著哥哥，小臉煞白。她知道他們倆承受不了那些人的報復，到時候也不會有第二個荀嫵出現救他們。
「哥哥，我害怕。」趙麗雲怕自己出事，更怕哥哥出事，今天這一遭她是真的嚇到了。
荀靜轉頭看荀嫵，征求她的意見。對她而言，說是幫這兩人倒不如說是在幫以前的自己。那個被人欺凌，無人保護的自己。
荀嫵眨眨眼，溫柔輕撫著她的頭︰「也不是不行，可是今天的飯菜實在可口，我回去之後還想吃怎麼辦吶~」
說到底你就只關心一口吃的，荀靜帶著笑滿是無奈︰「只要想吃，隨時都有。」這里的菜只是地方特色比較濃郁，菜色其實並不復雜，要做出來也不難的。
「那你們呢？你們願意和我們回去嗎？」
兄妹倆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說好。
趙麗雲心動，不想再落入今天的境地了，她清透的雙眼直直看著哥哥，帶著些微請求︰「哥哥，姐姐是好人。」
趙立華揉揉她腦袋，目光落在妹妹的臉上。
這張小臉不過十五歲已經出落得如此出眾，等她長開，受吸引而來的狂蜂浪蝶只會更多。
他想留在家里，就在父母留給他們的小房子里，可他真的、真的怕自己保護不住妹妹。
「你想和她們走嗎？」
趙麗雲緊緊握住哥哥的手︰「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到最後，他們還是選擇離開小鎮，趙立華鎖好家門，拎著兩人單薄的家當轉身離開。只是沒想到，那些人的報復來得這麼快。
「就是他，給我抓住他，老子今天非弄死你，還敢拍照，老子今天給你拍電影！」
趙立華反應迅速，扭頭就跑。
「他媽的你還敢跑，快追。」
一群人揮舞著棍棒，面目猙獰，活像是吸血的惡鬼。
「我你媽，龜孫子你別被我逮住，老子今天一定要廢了你。」
趙立華听著後面不停的叫罵，腳下一點不敢耽擱，跑得胸腔陣陣嗡鳴，疼得發狠。
他慶幸將妹妹留在恩人身邊，自己是獨自回來收拾行李，不然早就落到那些人手里。
「狗兒子、龜孫子，明天我就把你果照發到網上，讓全世界都看看你鳥多小，哈哈哈哈……」
身後的叫喊聲越逼越近，趙立華常年吃不飽，根本跑不過這些身強力壯的混混，可就算死，他也不願意讓這些人得意。
「去死吧你。」
後面的人被他激怒，直接操起棍棒就往前砸。巷子太窄，趙立華連躲閃的空間都沒有，直接被一磚頭拍倒在地。
「撲通」一下摔倒在地，不過幾秒鐘就被後面的人追上，團團圍住。
「跑啊，你跑啊！」
連綿不絕的拳頭和棍棒落在他身上，每一下都伴隨著令人惡心的笑聲和辱罵。
「拍照，啊？」
「發照片，啊？」
「威脅我，啊？」
「落在我手里，今天你別想活著走回去。給我打，往死里狠狠的打！」
那張惡心的臉在暮光中猙獰而扭曲，肌肉隆起的臂膀揚起粗重棍棒狠狠落下。
「嗡！！」趙立華腦中一陣嗡鳴，心跳如擂鼓，像是喪鐘在他腦中敲響。
他撐不住了，眼皮好重。眼前最後的畫面是妹妹的笑臉，他恍惚著、笑了。
還好，她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