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已然進入深秋,早起的時候,白玉蘭樹上會蒙上一層薄薄的白霜。
等到初晨展露,才悄然化作晶瑩剔透的露珠,落入泥土中消失不見。
秀兒手凍得有點僵,連著給沈桑榆挽了好幾次發髻都沒有成功。
急得外頭的沈逸坤來回踱步。
「二姐,你還沒有搞定嗎?」沈逸坤著急問道,「眼瞅著就要晌午了啊!」
「你著什麼急,」沈桑榆慢條斯理的給自己描眉,「分明連早膳的時間都還沒到,若是被祖母看見了,還以為你是打算現在就去周家入贅呢,回頭責備我教壞你怎麼辦?」
「怎麼可能,」沈逸坤急忙否認,「我都說了,以後有我罩著你,祖母肯定不會再找你麻煩的。」
說著,又左右看了一眼,確定沒有別的丫鬟家丁在,這才小聲急切道,「我這不是怕去晚了,賭馬會沒有位置嗎?」
「賽馬場大著呢,位置多得是,你就放心吧。」沈桑榆仍舊不緊不慢。
拖到沈逸坤都要發飆的時候,秀兒總算是挽了一個成功的元寶鬢,大松一口氣,「好了小姐,您瞧瞧,好看嗎?」
「好看。」沈桑榆對著銅鏡里的自己滿意頷首。
沈逸坤催促,「既然弄好了,那咱們就快走吧,不要耽誤時間了。」
連早膳都還沒用,沈逸坤就直接拖著沈桑榆出了門去。
去周家的路上買了兩屜小籠包,湊合著解決了果月復問題。
馬車也很快到了周家門口。
周若兒仍舊等著呢,瞧見沈逸坤來,有點意外,又很快的遮掩下去,「沈三公子,你又來了。」
「我當然要來,這樣的好事不帶上我怎麼可以呢?」沈逸坤趕忙說道,嘴角揚起燦爛的笑容。
想到即將可以贏到幾百兩銀子,沈逸坤心情格外的好,看誰都很順眼。
周若兒貝齒輕咬紅唇,沉默了半晌才道,「好吧,那我們去吧。」
還和昨日一樣,周若兒單獨乘坐一輛馬車,沈逸坤和沈桑榆乘坐一輛,一前一後往賽馬場去。
雅間也是昨天那間,白須老人坐在里面慢慢品茶,目光如炬,注視著底下的跑馬道。
有了昨天的事情,沈逸坤一進去便肅然起敬,遞上自己準備好的燕窩來。
「高人,這是我今早特意讓下人炖的,還熱乎著呢,早晨吃最是對身體好。」沈逸坤說道。
旁邊的沈桑榆和周若兒也分到了一盞。
端起甜白釉的小盅,就準備細細品嘗。
可高人卻十分嫌棄的看了一眼,「燕窩不是燕子用口水做成的鳥窩嗎?」
聞言,沈桑榆嘴里的那口燕窩忽然就不香了。
她悄然吐了出來,將小盅遞給秀兒處理。
旁邊的周若兒便趕緊上前解釋,「沈三公子,你可千萬不要做這樣的事情,燕窩也算是鳥窩,吃掉就相當于在害燕子無家可歸,會折損高人的道行的。」
高人點頭,模了模自己的下巴,「對,正是如此。」
沈逸坤恍然大悟,趕緊把燕窩給撤掉。
「真是對不起高人,我不知道這樣對你不好,請你不要生氣。」沈逸坤格外誠懇的道歉,唯恐因為這盞燕窩讓高人生氣,就再也不給他指點了。
「罷了,不知者無罪。」高人擺擺手,就此作罷。
得到了原諒,沈逸坤又開心起來。
看向高人的眼神中又多了幾分敬畏,不愧是會預知的高人,在平時也是有很多講究的。
說著話,跑馬道便已經敲鑼,告知大家可以開始下注第一場了。
沈逸坤趕緊將期待的目光投向高人。
……
拖高人的福,沈逸坤今日又贏了五百兩銀子。
揣著那一堆銀子,他興高采烈。
和周若兒在賽馬場前分開之後,就直奔怡紅院而去。
「既然有你撐腰,那我也晚些回去,省得祖母抓著我訓斥,你卻不能為我說話。」沈桑榆說道。
沈逸坤的心思早已經撲進了怡紅院,並不在乎沈桑榆說了什麼。
隨便擺擺手,權當是答應了。
沈桑榆便在城門口下了馬車,改步行去見老頑童。
今日恰逢京市大集,京城附近村落的百姓都涌進了城里,或擺攤或買東西,每個鋪子的生意都格外好。
就連老頑童藏在那死巷子里的藥鋪,也有人來抓藥。
沈桑榆去的時候,老頑童正忙得不可開交。
他開這個藥鋪是為了掩人耳目,但為了不會真的掩人耳目而忙起來,故而才開在這麼偏僻的角落里。
可真要是有了病人來,老頑童也不能轟出去。
都是尋常老百姓,若非嚴重忍不了也不會來,實在是可憐,老頑童也就都接下了。
瞧見沈桑榆來,立馬看見了救星。
「桑榆來得正好,快過來,幫我抓藥。」老頑童說道。
沈桑榆應了一聲,小跑過去。
她對已經頂上天花板的藥匣子並不熟悉,簡單的一個藥方也要花半天功夫才能找齊。
好在人不是太多,努力應付之後,也就搞定了。
送走最後一個病人,老頑童立馬癱坐在圈椅上,「讓我想起了當學徒的時候,也這麼忙,每每想起,心有余悸。」
秀兒好奇的探頭過去,「原來神醫也有當學徒的時候啊?」
「什麼話,我也是一點點學會的啊,怎麼就沒有當學徒的時候呢。」老頑童瞪她一眼,「後來自己坐堂當了大夫就輕松多了。」
「那你什麼時候當上大夫的啊?」秀兒雖然被凶了,卻還是笑嘻嘻的詢問。
反正她心里很清楚,老頑童只是個嘴毒的人而已。
而且听到老頑童也有當學徒被使喚的時候,就覺得很有共鳴。
她三歲被買入伯侯府,就一直被使喚,後來去了海莊之後,熬成了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才算是日子好過些。
這其中她花了大約十年的時間呢,不知道老頑童花了多久當上大夫的。
就瞧見老頑童攤在圈椅上仔細回想,「我真正開始坐堂當大夫的時候啊,五歲吧,還是六歲?」
秀兒︰……
她就不該開口問的。
貼身丫鬟和神醫的過去怎麼可能會有共鳴呢,是她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