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文志得意滿意氣風發，自覺狠出一口這段時間的憋悶之氣。
雖然跟蘇天闊多年感情斷絕，但是對方如今已經混成了這副樣子，未來根本也沒有用上他的地方，斷就斷吧！
而蘇天闊在出租屋里盯著手機，此刻眼神中的狠戾，仿佛要吃人！
跟楚河的分手是在猝不及防下進行的，他甚至連女朋友都聯系不上了，自然也無所謂發泄情感，只能暗地里不斷咒罵，逢人便說這個女人的貪婪與愛慕虛榮罷了。
但他的社交圈子如此之窄，連房東都知道他那個瞎了眼的女朋友終于重見光明，離開這種邋遢鬼。
他日常除了在網上含糊其辭，找點存在感之外，他連說都沒得說。
在這個時候，只有好兄弟朱玉文一直跟在他身邊，站在他的立場幫他去罵那些人，甚至兩個人一起從同學群退群了……
這種仿佛同患難的感情一直讓蘇天闊記在心里，萬萬沒想到，對方只是沒找到他的低谷期，這才一直虛偽應和著罷了……
再仔細回想那天雨夜兩人喝酒，為什麼自己會一個人獨自栽倒在街邊，被警察帶回去？
他明明記得自己那會兒已經喝醉了……
……
呵！
蘇天闊冷笑一聲。
朱玉文啊朱玉文，你不講兄弟義氣，反而給了我得到這個金手指的機會，你就沒有這個命！
他本來對朱玉文抱有極大的信任的，但如今，信任有多大，憤怒就有多洶涌！
他咬牙切齒︰朱玉文，你給我等著！
等他洗刷清白功成名就，有的是方法讓對方求著他。
而現在……
已經是上午9:40了，後台成績又一次上升一波，不說別的，單單這兩天的收入就已經能夠50萬了。
蘇天闊趕緊選好直播平台，決定趁熱打鐵吸引人氣，然後在人氣最高時揭露真相——白麓，白金大神，會寫故事……
——那又有什麼了不起？
誰能比得過他的金手指？
誰能比得上他金手指里那一整個書庫，那一本本的精品？
他會把他們一步一步全部寫出來，他會讓所有人都仰望他的存在——今天的不信任，都是來日的後悔莫及！
……
大數據時代，流量就代表著金錢，流量就代表著利益。
抄襲事件吵得轟轟烈烈，不僅白麓那邊早有直播平台開出10萬元的直播費用，讓他選擇自家平台。
哪怕是如今處于劣勢的蘇天闊，對方也開出了1萬元的價格。
白麓去哪個平台都無所謂，他的名氣就代表了一切，自然可有可無。
以至于時間拖得越久，對方價格開的越高。
最終，以20萬拍板竹子直播平台。
但對于蘇天闊來說，如今黑貓直播這1萬塊錢，也代表著他多方面的成功。
更何況，1萬塊錢立即到賬，能夠瞬間便緩解他的債務，讓他可以暫時忘卻朱玉文的侮辱，他立刻就答應了。
兩大平台同時進入開屏宣傳，蘇天闊調整好直播角度，盡可能的將自己的英俊容貌和挺拔身姿展示出來。
為此，他甚至破天荒的收拾了一下書桌。
畢竟，想要成為男神，怎麼會允許周邊有這麼多的垃圾呢？
而白麓向來不愛露臉，哪怕之前版權宣傳，他也是戴著口罩。
如今鏡頭對著屏幕和鍵盤，唯一能引人遐想的，便是那修長有力的手指。
10:00。
粉絲瘋狂涌入直播間，而兩人的直播碼字也正式開始。
……
白麓碼字的速度並不快。
想要寫出精品文章，不說字斟句酌吧，但思路總是要和文筆統一的，哪怕他是有這個天分，全神貫注之下，最高時速也不過4000字。
在網文行業里，這個數據只能算是中不溜丟。
4000字的速度讓他的節奏相當穩健，偶爾一個標點符號結束，還要再沉思幾秒，或者幾分鐘。
他寫的相當投入，直播間已經不在他的考慮範圍，此刻只沉浸在自己的劇情當中。
心無旁騖。
……
而在黑貓直播間，蘇天闊就張揚的多。
甫一露臉，他就熱情又不失沉穩的跟大家矜持的點了頭，打了招呼。
在他心目中，這是一次自己身為男神而特意給粉絲們的優待。
因此，他姿態矜持，表情略帶傲氣，倘若不是那張五官過于平庸甚至有點油膩，此刻還是能收獲一部分芳心的。
然而，哪怕直播間自帶濾鏡，他略微發胖的身材和浮腫的面頰也仍舊被顯示出來。
坐在那里彎腰駝背，暗黃手指按在鍵盤上，跟隔壁白麓的畫面簡直有著巨大的對比差。
這家平台還舍得給這渣男1萬塊錢，楚河倒是大發慈悲沒有動他的美顏系統，但無奈黑貓平台穩定性本來就很一般，隨著直播間熱度越來越高，他的美顏總是時不時卡一下，立刻便被人看到了蘇天闊的真實容貌。
在顏狗的時代，還沒碼字呢，他就先輸了一籌。
……
蘇天闊一開始是想提升逼格鍵盤碼字的，但他一直以來都是語音快速輸入，已經好久沒有踫過鍵盤，這會兒打字不能說是生疏，但也絕對不算熟練，速度對比他語音的效率更是天差地別。
在彈幕開始表達出強烈的不信任後，他干脆放飛自我，回到原來的計劃——
語音吧。
語音有效率，還輕松。
……
因此，在艱難打下一個段落後，他便故作隨意的對直播間眾人說道︰
「其實那些文字全部都在我腦海里，時時刻刻醞釀，我已經相當熟悉了，閉著眼楮都能想出接下來的情節。」
「但是大家也看到了，我打字的速度並不快，手指跟不上我思維的速度。」
「我知道，有很多人懷疑我日更5萬，究竟是怎麼來的，也有好多人說，這就是我抄襲的證據，說自己思考不可能那麼快——拜托，大家，新時代了，語音碼字已經很成熟了！」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我會讓所有人知道，我之所以成功，是因為我有這個天分也足夠努力。」
「你們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我沒有時間跟你們聊天了，請听我的語音碼字吧。」
說著，他也毫不怯場的將系統調至語音模式，隨即便張嘴，迅速的一句一句的念出了那些該寫上的情節。
……
老實說……
彈幕空白了好久才有人發來消息。
「好像我在課堂上生無可戀的讀課本……」
「同感，已經困了。」
「果然白鷺有先見之明，說這樣方便我們下飯並且睡個更好的午覺。看他的打字節奏下飯，听這邊的語音碼字睡覺，完美。」
「同碼字工，同語音碼字，但是我操，我敢以人格發誓，我們正常人語音碼字絕對不是這個節奏——」
「大文豪，你管這玩意兒叫腦海里醞釀好了？特麼你腦子是移動硬盤復讀機嗎？連個磕絆都不打的！」
「只有我萬分難受，十分想叫這位同學站出來，糾正一下他不標準的普通話發音嗎？」
「樓上的，你去看看他的文章就懂了，這語音碼字識別率挺高的，百分百還原——我決定下載下來當做我的輸入法了。」
……
直播碼字說的激情澎湃，實際上看的久了也相當無聊，更多的人是將直播間掛上，隨意去做自己的事情。
而在竹子直播間，白麓寫完一個章節，這會兒也終于記得他還有觀眾，于是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肩頸胳膊，這才漫不經心的跟大家打招呼。
「嗯，都還在嗎？不會真的有人一直看到這兒嗎？不覺得枯燥嗎？」
「泡點茶喝——我最近比較喜歡鳳凰單樅，你們有沒有喜歡的？」
他這邊說著，這邊就毫不客氣的離開鏡頭，只能听到高清收聲設備里傳來水流嘩啦啦的聲音。
不多時，他便端著一杯熱茶過來。
從始至終，那張臉就沒露出來過，但是頎長的身姿和優美的體態線條，已經被眾多粉絲看到，彈幕反而又熱鬧起來。
「看這個手，看這個手腕，看這個腰線……盲猜白麓是個帥哥！」
「不必盲猜姐妹，就看他露出的那一點下頜角，已經相當完美了！」
「妹子們顏控也太可怕了，我就不一樣了，我是忠實男粉，只想看他女裝……」
而那邊，蘇天闊為了展示自己的實力，為了將劇情狠狠超越，已經咕嘟嘟灌下幾口水，又接著麻木的念起了劇情。
真的，唾沫都念干了。
而伴隨著文檔上一行行生成的文字，直播間里的省略號也越來越多。
……
老實講，雖然我不是作家，但是我覺得白麓才更像是真正寫文的。
是的沒錯，那邊那個語音碼字的，那種面無表情的機械感像極了模魚讀課本的我……
人的思維真的可能這麼連貫嗎？我盯著直播看了一個多小時，劇情跟劇情之間那麼連貫又流暢，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他的大腦真的轉那麼快嗎？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彈幕被刷屏了。
蘇天闊冷眼看到，此刻更是不屑一顧。
他瀟灑的撩了撩頭發，恰巧直播美顏又一次掉線，發油的頭發呈現在眾人眼前，搭配著同樣臃腫又疲憊的浮腫面孔，整個人看起來就不健康極了。
然而蘇天闊對此一無所知。
他甚至不知道，因為這種時不時掉美顏的buff，反而引得這個直播間被眾多觀眾記下，日常打卡網紅直播間。
不為別的，就想看看他們掉下美顏的樣子。
公司高層為這1萬元樂的合不攏嘴。
畢竟，管他什麼原因，能吸引用戶就是好的呀。
……
5個小時實在太漫長了，白麓寫到第4個小時，共計完成15，000字，就徹底停下不行。
他宛如一只死鴿子，此刻搭配著咸魚的語態跟大家抱怨︰
「不行了，不行了，這寫的也太多了，受不了了，我要休息休息。」
讀者也毫不客氣的群嘲。
看，是那只鴿子，他又回來了
果然是我熟悉的咸魚，這麼重要的時刻都敢模魚
鴿子是沒有前途的，偷懶是沒有好下場的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白麓這邊悠哉悠哉的開始喝茶打游戲，而這邊，蘇天闊還從來沒有這麼高強度的連續語音過，此刻嗓子已經完全嘶啞，听起來讓人喉嚨發緊，直播間能呆著的人越來越少了。
終于，5個小時到了。
白麓已經將他寫出來的全部發布，15，000字，已經足夠證明鴿子的努力了。
……
但對于蘇天闊來說，區區15，000字，根本不值一提。
5個小時的時間，不間斷的讀課文，他成功寫下了8萬字，如今一口氣全部發布，劇情瞬間超越了白麓。
代價是他嗓子干啞，已經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
白麓在直播間默默搖頭︰「這也太拼了……」
但是，差不多了。
對付這種人，拖太久是給他臉了。
讀者們為這被超越的劇情焦急不已，因為故事線發展，對方寫的劇情也是合理又順暢，但這麼一來，誰抄誰就很難界定了。
甚至單從字面意義上來講，拋開那些已有的證據，白麓還是輸了的。
但當事人半點不慌。
竹子直播間里越來越多的讀者開始關注著最終結果，黑貓直播平台，蘇天闊也終于露出志得意滿的笑。
他用嘶啞的嗓音破碎地說出一直想說的話︰
「現在，誰才是抄襲者？」
「別急。」白麓笑了起來。
「大文豪。」
他緩緩念出這個筆名，語音輕浮的有種輕蔑感。
「既然所有的故事都在你的腦海里醞釀成熟，劇情又那麼順暢——那麻煩你閉上眼楮，告訴我，在你今天寫的那些文字中，主角蘇療是靠著什麼打敗虎妖王的？」
「順便告訴我，飛鳳是哪個角色？怎麼出場的？」
……
直播間的人一陣納悶兒。
8萬字的更新，一邊寫一邊發布，他們也全部都跟上了節奏。
虎妖王是剛才劇情的一個小高潮，主角利用自己的天賦血脈爆發，這才在千鈞一發時找準了狐妖王的命脈。
然後一舉擊殺。
而飛鳳——那並不是今天的劇情，是之前的。
在《鳳凰台》里，她是大夏皇朝的飛鳳公主，當然，如今也是主角的紅顏之一。
這段推倒劇情前前後後寫了三章，已經是擦邊球的極限了。
——這種明顯的問題，白麓到底為什麼問出來？
……
蘇天闊卻瞬間瞪大了眼楮。
他眼神盯著虛擬屏，瘋狂想要搜出這段劇情，但是8萬字的章節，又沒有關鍵字檢索，此刻翻的眼楮都花了，也沒來得及找到。
而白鷺已經又一次提出要求。
「麻煩，把眼楮閉上，回答我的問題——假如這真的是你構思的的話。」
彈幕已經把「閉上眼楮」刷了屏。
蘇天闊實在沒有辦法當做看不到——直播的視野有些狹窄，倘若他睜著眼楮，對方就理所當然會懷疑他旁邊有什麼文檔之類的，這次自證清白就失敗了。
但是，也只剩這一個殺手 了。
不然按照如今的情況，哪怕他一口氣將全本內容放出來，自己的名聲依舊洗刷不清楚。
按照網站規定，在未來得及弄清楚這些問題之前，賬戶里的資金就一直要凍結，直到糾紛解開。
但是沒有錢，他的債務怎麼辦？他要怎麼維持生活？
所以，不能讓自己陷入這種境地。
但是……
蘇天闊閉上了眼楮——
虎妖王的劇情，他也是真的記不清了。
……
怎麼可能記得住？
高頻率的語音輸出，簡直就像是一場速讀比賽。他只注重了效率，根本記不清楚到底寫了什麼。
等待十幾分鐘後，他都拿不出結果，讀者們已經能夠肯定，抄襲的就是他。
蘇天闊雙眼血紅，此刻嗓音嘶啞的作出最後掙扎︰
「我記不清楚，是因為我寫的太多了，誰能有我這樣的速度和效率？你要非說我是抄襲，我也只能認了。但是，在認了之前，我能一口氣把這本書寫到完本，你能嗎？」
「到時候，已經提前放出大結局，你要靠什麼掙錢？」
「你的版權還能賣嗎？」
……
然而白麓尚未說話，直播間便有碩大一行金光閃閃的字出現，伴隨著的還有10萬元的打賞——
謝邀，飛天文化創作公司已經和白麓先生達成版權初步協議
讀者們︰……噗。
他們也不甘示弱︰
榜一粉絲在此，不管寫多少，都全訂支持
普通粉絲在此，寫多少都支持
更有蝦仁豬心者︰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的我也訂閱了，到時候賠款足夠我再去訂閱一波白麓的了。
蘇天闊已經搖搖欲墜。
……
面對眾多粉絲的支持，白麓的神情也分外淡。
「我不能啊。」
他的微笑帶著憐憫，但此刻除了楚河無人可見。
直播間里只有他的聲音平穩無波︰「這本書我預計大概寫到500萬字，你現在還差400多萬字，如果你願意一直跟我打官司的話，400萬字你盡管寫。」
「老實說，當你寫完500萬字的全本，而我還掙扎在一兩百萬字的時候，在法官看來，你是有優勢的，很可能不會判成抄襲。」
這是實話實說。
前提是，蘇天闊文章里不要錯漏百出。
就比如剛剛的8萬字，主角的名字還是在蘇療和陳序之間反復橫跳。
女配角甚至炮灰龍套的名字也都在兩本書之間反復橫跳。
簡直抄襲的一點都不走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