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人不行了，應該送醫院搶救才對，可胡老四不干，堅持死也要死在自家屋頭，眼看著自家都要不行了，還嫌棄醫院喪氣不干淨。
看著聚寶齋里那幾個背著藥箱的老中醫，就知道這家人沒少動用關系，把馬老這麼高級別的國手都請來會診。
一見面，彼此寒暄招呼了幾句，馬老立刻拉著方飛浪的手，小聲唏噓道，「方小友，我覺得老胡這病挺邪性！我們幾個給他會了一下診，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他沒病！可他氣息微弱，張口自汗，脈沉微細……分明就是不行了啊！」
「多謝前輩提醒，容晚輩上前一看究竟。」
方飛浪像沒有感情的機器，說著沒有語調的話，邁步走到胡老四跟前，盯著他看了半天，又替他模過脈象，不由得皺起眉頭。
和馬老說的一樣，從脈象看，他真是啥病都沒有。
但是不可能！
他這骨瘦嶙峋的模樣，分明是飽受折磨，日夜不眠造成的心力衰竭。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方飛浪又模起胡老四的肘窩處。
一旁的馬老，不由得「嘶」了一口涼氣！
方飛浪這種診脈方式，他曾經听師祖提起過，這是一種在道醫傳承者中，秘密流傳的陰陽診脈法。
這兩根手指搭上去，模的是陰陽二氣。
通過診氣來斷病，早已是他們這些普通醫者可望不可及！
想不到，方飛浪竟身懷這等道醫絕技，果然深不可測啊！
「被抽了一魂一魄？」
方飛浪自言自語，心中已有幾分眉目。
一般情況下，正常人的肘窩處，均能模到脈搏跳動。
只有死人，和丟了魂魄之人，才模不出脈搏。
看胡老四還有一口活氣在，顯然是後者。
也難怪其他同行拿他沒辦法，治病而已，誰能治命？
「方神醫，我爸還有救嗎？」
守在病床前的妙齡少女胡美美，雙眼含著珠淚，悲戚絕望地看向方飛浪。
她的眼楮明亮圓潤，本應華彩熠熠，如今卻蒙上一層水霧，叫人看了心疼。
「生死有命，姑娘節哀！」
方飛浪沒信心救活胡老四，也不願意讓他的家人，懷揣希望，走向絕望。
「方神醫，求您了！只要您能救活我爸，我願意一輩子為奴為婢伺候您！」
胡美美眼底瞬間涌上一層絕望，屈膝跪在方飛浪跟前，磕頭如搗蒜。很快，額頭紅腫一片。
「老方，左右人都不行了，你就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死馬當活馬醫，救一下，行嗎？」老劉甕聲甕氣地跟著求情，他和胡老四多年交情，也不忍心看他等死。
方飛浪搖搖頭，「我真沒本事救他。」
「醫生的價值就是治病救人，能救不救，你枉為神醫！」
一道冷厲的女聲，從身後傳來，方飛浪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不是曾經蟬聯三屆年度最具潛力女記者胡菲嗎？
上次和李河清比試針灸減肥，她還是大眾評委！
「方飛浪，咱們好久不見！你可還認得我？我是胡菲！今時日報副總裁！」
胡菲語氣里透著驕傲，自家叔叔患了絕癥，她過來幫著忙前忙後，找了不少醫生，唯獨沒找方飛浪。
也不知道哪個觸霉頭的，把他給請了過來！
真是晦氣！
方飛浪眯著眼楮，朝著胡菲點點頭，「你說得對！救不救是一回事，救不救得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胡菲一臉愕然，她可沒料到，方飛浪能做出這樣的回答。
冷靜片刻，她嗤笑一聲，「那就請吧！你能治好我叔叔，今時日報整版為你做專題報道！」
「多謝方神醫！多謝方神醫！」胡美美抹了抹眼淚，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眼中升起希望之光，「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清場。」方飛浪淡淡地說道，「閑雜人等，一個不留。」
說這話時，還有意看向胡菲。他可不希望自己治病時，身旁有人呱噪不停。
「我是家屬！」胡菲梗著脖子為自己正名道，「不是閑雜人等！」
胡美美上前兩步，挽著她的手臂，柔聲勸道，「堂姐，這里有我就行了。你幫我去準備點吃的吧，我好餓……」
胡菲抿著薄唇，鼻孔里悶哼一聲，轉身離去。
很快，房間里只剩下胡老四父女、方飛浪、老劉四人。
方飛浪走到桌邊坐下，一臉淡然地看向胡美美，「說吧！」
胡美美咬著嘴唇，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方飛浪，那表情分明在說，「你怎麼知道？」
一旁的老劉緊張得直吞口水，「小美，說吧！老方不是外人！」
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胡美美微微頷首，講起父親生病的緣由。
「半年前，我爸突然生了怪病，面黃饑瘦，月復脹如鼓。找了很多醫生看，吃了不少的藥，都不見效。」
「後來，古玩街來了一個老頭子，他在拇指上套著一個，形狀酷似面包圈的空心手鐲，搖晃起來發出清脆悅耳的鈴聲。」
「他路過我家門口時，對我說，他叫吳申甲，能治我爸的怪病。我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就領著他去見我爸。」
「吳申甲當時對我爸說，治病不要錢，但是要我爸答應他一個條件。我爸也是有病亂投醫，稀里糊涂就答應他了。」
「當時，他就在我爸的肚子上按了兩下，用黃裱紙剪個人形，貼在門上。而後又拿起銀針往紙人月復部一戮……」
後面發生的事，胡美美一個大姑娘，實在不好意思說，于是求助似的看向老劉，對方忙接茬道，「這事我知道，當時我就在跟前。」
「那個搖鈴游醫吳申甲，拿著銀針戳了一下紙人，老胡立刻「噗」地放個響屁，接著一股黃水，像陣瀑布似的從他菊花瀉了出來，流滿一地，臭不可聞，從此月復脹的怪病不治而愈。」
停頓片刻，老劉繼續道，「病好以後，胡家非常高興，要給吳申甲金銀古玩，他全都不收，手指著小美，就說要娶她為妻，還要帶著她走。」
「老胡當時就不干了，他就這麼一個閨女，哪里舍得被人帶走，萬一對方是個人販子呢？他這輩子都見不著閨女了！更何況吳申甲那個老頭子，看著比他還大幾歲呢！」
「雙方鬧得非常僵，那個叫吳申甲的搖鈴游醫，指責老胡出爾反爾，當場撂下狠話，說他天醫門一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日報應來了，就算老胡跪地磕頭求饒，他也不會再出手相救！」
說到這里，老劉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