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分辨不清楚,我這一生活過來,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
天機眼眉低垂,看著腳下逐漸碎裂的空間。
他清楚,夢境正在消失。
眼前女妖的掌控力也正在逐漸凋零。
「不!啊啊啊!」
女妖痛苦的揚起頭顱,渾身上下白色火焰正在燃燒!
一股聖潔詭秘的力量正在從女妖身上燃燒的火焰上蔓延,這股火焰帶著一股吞噬天地的氣息!
森白的火焰,世間無有的色彩!
但是此刻,正在女妖的身上,將其不斷地吞噬!
女妖痛苦的想要擺月兌這股詭異的火焰。
甚至女妖跪在地上,朝著天機不斷磕頭求饒。
「我錯了!我立刻撤下幻境,這就放你們過去!求求你饒了我一命吧!」
天機的目光流露出淡漠的神色。
這種冷漠宛若神祗一般,帶著不容反駁的威嚴。
「爾等在此,濫殺無數生靈,此等罪孽,足以下十八層地獄!」
女妖跪在地上不停的搖頭。
「這一切跟我們沒有關系啊!我們都是被墓主強迫的鎖在這里,除了這里我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啊!我們甚至無法離開這座石室半步!」
三名女妖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她們企圖通過這種賣慘的方式,然後博得眼前人的同情。
其中一個人赫然化作素衣女子的模樣,用著憂愁的面容看著天機。
「少琊,你真的忍心殺了我嗎?」
天機看見幻化的素衣女子。
眼神之中的白色瞳孔頓時洞穿虛妄,看透這「素衣女子」下面乃是髒髒不堪的女妖。
「我這一生,有兩個底線。」
天機一字一句開口,同時女妖能夠感覺到天機這番話語下面彌漫的滔天殺意。
幾個女妖嚇得渾身一顫,尖聲回應。
「什麼?」
天機朝著面前幾個女妖走上去,在手上森白的火焰不斷地冒騰。
「一個是我的親人。」
「另一個,則是她!」
下一刻!
浩瀚森白炎火如同天劫降,在女妖編制的幻境之中傾斜而下。
天機腳下這座山清水秀,回憶之中的家鄉,此刻正化作一團火海,所有人都在火海之中燃燒!
他面無表情,將眼前的女妖全部燒死!
身後,夢境空間碎裂。
天機回頭一眼,深深的回望了他最後的故鄉。
大火之中。
熊熊燃燒的父母,以及素衣女子。
轟隆隆!
嚓!
漆黑的碑墓,石橋之上,響起了一陣清晰可聞的破碎聲音。
與此同時。
韓帝,李苑清,穆陰三個人皆是出現不同癥狀的一震。
他們原本空洞的雙眼,此刻正緩緩的復蘇。
李苑清臉上帶著錯愕的表情。
她的眼角有淚水滑落,然後她用手抹去眼角的淚痕,心中空空蕩蕩。
因為她剛才在環境之中看見她的父母,以及她的哥哥,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回到現實之後,李苑清才明白剛才是陷入了幻境。
然而,在幻境之中,她竟然一點察覺都沒有感到。
這讓她一陣後怕。
甚至她都忘了捏碎石頭的事情。
想到這里,李苑清趕緊拿出石頭,將其輕松的捏碎。
看見這一幕,她的內心才松了口氣。
穆陰也是身體一陣,眼神變得清明起來。
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的復雜。
看著周圍的環境,他在石橋的中間,距離萬丈深淵僅僅只有一步的距離。
如果再出來的晚一些,恐怕他就要落下去了。
韓帝回頭望去,發現整個石橋被印照的燈火通明,可以看清楚石橋的長度!
所有人皆是回頭望去。
「發生了什麼情況?」
李苑清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後,驚呆的張大了嘴巴!
因為她看見她的老師渾身上下正在被白色的火焰燃燒著!
「韓先生!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老師身體被白色的火焰燃燒?我們趕緊上去救老師呀!」
李苑清十分焦急,蹙著秀眉想要上前去撲火。
韓帝看著天機站在原地,閉著眼一動不動的模樣。
身上的火焰散發著連他都感到忌憚的力量!
「不要上去!」
韓帝一把拉住李苑清的手腕,將她制止在原地。
「難道就這樣看著老師身體燃燒嗎?」
李苑清十分的不甘心。
對于這個師傅,教會了她這麼多東西,她自然是愛戴有加的。
現在看見天機這幅模樣,李苑清的內心也無法承受。
「他的機緣,到了!」
「機緣?」
李苑清露出疑惑地神色,帶著猶豫不決的目光看著天機。
天機仍然陷在夢境之中。
他唯一知道的,他外面的肉身依舊在燃燒著。
天機皺眉,雖然他感受不到燃燒的痛苦,但是他現在卻無法月兌離夢境,仿佛被困在這里面一般。
眼前的世界崩塌,天火降臨,隕滅這片大地。
火海之中。
似乎有幾道身影出現。
天機臉上浮現震驚的神色,因為火海之中出現的人正是他的父母,以及她。
「少琊,我和你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你了。」
中年婦女笑著上前,所有的森白火焰見到這群人過來,皆是恐懼的繞道行走。
「母,母親?父,父親?」
「你,你們」
看著天機吃驚無比的表情,中年男子露出莊嚴的笑容。
「不用吃驚,你或許在疑惑我們為什麼出現在這里?但是,其實上我們確實去世了。」
突然,天機心中的防線崩潰,眼眶里淚水噴涌而出。
一個年逾耄耋的老人,此刻嚎啕大哭,跪在地上朝著面前外表四五十歲的中年夫婦磕頭。
「爹,娘!孩兒不孝,犯下滔天大罪,然而這些年卻被蒙蔽,我唯有以死才能洗刷我的過錯!」
天機右手揚起,狠狠的朝著自己的心髒穿下去。
「不要這樣。」
這一刻,一雙縴白的玉手攔下了天機的手。
天機抬頭望去,眼前的人還是那副年輕的模樣,然而他已經白發蒼蒼,不再少年。
站在她的面前,天機更多的是虧欠,以及不敢直視。
「少琊,不是你的錯。」
素白女子輕輕的扶起天機。
「我與爹娘,從來都沒有怨恨過你。」
天機听著這些話,越是原諒他,他就越是感覺自己不可饒恕。
中年婦女上前,微笑著看著天機︰「少琊,如果說到底,應該是母親的錯。當年的我在孕育你的時候,強推了一次你的未來,為少氏村招來禍患。」
「算天策這本書,你留在身邊,好好保管,我少氏一族乃是世間的守護家族,你的命運從出生那一刻,就和算天策密不分割了。」
听到這番話,天機愣了。
「可是,那本算天策已經被我燒掉了。」
中年婦女搖了搖頭,帶著笑意。
「傻孩子,這可是算天策,怎麼可能是你能夠燒掉的?」
一個模樣四十歲的人,正在對模樣接近八十歲的人說著這種話。
但是卻沒有任何的違和感。
中年婦女輕輕抬起手,在她的手中,算天策由被燃燒的灰燼迅速回歸,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的復活。
一本陳舊古樸的算天策出現在天機的面前。
天機愣了。
他喃喃的開口︰「可是,這本算天策不是夏朝的第一邪書嗎?為何少家不將它給毀滅,以除後患,反而留著它在人世,讓更多心生邪念的人為它鋌而走險?」
旁邊的中年男子上前,輕輕地撫了撫天機的腦袋。
這種舉動,就像那一年,男人目送著自己兒子離開村莊,想要前往大城市拼搏未來。
「不。」
中年男子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個字,然後笑著搖了搖頭。
天機看向母親。
母親同樣是看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有一日,你會解開它的謎題。」
「因為母親知道,你會是少家歷史上最偉大的一位守護神。回去之後,重新恢復少家的使命,就要落在你的肩頭上了。」
听到這里,天機露出慌亂和錯愕的表情。
他的目光落在了旁邊的素衣女子身上。
在大婚之夜,他親口允諾過此生只會和眼前女人廝守。
素衣女子看出了天機的擔憂。
她輕輕一笑︰「少琊,我們已經離開,沒有人能夠在你身邊照顧你。」
「我希望你能夠找到一個真心對你好的女人,然後好好的照顧你,至于我,我希望你忘了我吧。」
素衣女子眼神憂愁,但是卻十分堅定。
「我不能這麼做,我不能對不起你!」
天機搖頭,不願意。
素衣女子始終勸說。
「少琊,你要知道,你為的不是你自己,而是為了整個少氏一脈的延續,難道你希望少族前輩們的千萬年幸苦,就這樣中斷在你這一脈的手中了嗎?」
天機眼神動容而猶豫。
「我,我」
中年夫婦最後看了天機一眼。
「差不多了,該說了就這麼多了。」
「少琊,我的孩子,回去之後要好好的生活。」
然後,兩人重新轉身走向火海之中。
素衣女子上前,輕輕地擁抱著天機。
天機感受著素衣女子身上的柔軟,從那一天以後,他再也沒有摟過這讓他熟悉而迷戀的溫熱。
「再見了,少琊。」
素衣女子笑著松開手,朝著天機擺了擺手,追著中年夫婦進入火海之中。
「不要!」
天機睜大眼珠,伸手朝著面前抓去。
然而他的身體被固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剛才素衣女子赫然在擁抱的時候對他下了一道禁制!
因為她知道,天機不會讓她們走的。
但是,她們必須得離開了。
已經牽扯了太久。
再停留久了,對于天機也是不利的。
「珍兒,他怎麼樣?」
中年男子深深吸了口氣,極力掩飾身上的悲傷。
素衣女子原本想要笑著回應。
結果,突然就眼淚滑落,哭的不能自己,根本無法抑制自己的情感。
中年女人嘆了口氣,輕輕地摟住素衣女子,然後撫模著她的頭發。
「如果有那一天,會再見面的。」
素衣女子抬頭,滿是淚痕,眼眶晶瑩卻充著希冀。
「真的嗎?」
她無比渴望這個問題的答案。
然而,眼前的中年女子,卻是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