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
廢墟之地。
老天師渾身是傷,將一座高聳的建築物撞毀之後,他跌落在滿是鋼筋水泥的廢墟之下。
「師傅!」
一陣頗為稚女敕的聲音響起,一個少年正用力搬運著比他身軀還要巨大的鋼筋石塊。
天師之間的相互聯系,讓乾象能夠感應到師傅墜落的方向。
因為他的年紀偏小,所以在眾人都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提前離開了內城。
乾象一路前行一路流淚。
他身負老天師的所有衣缽,冥冥之中,一種天意般的感應在他的心頭反復浮現。
這就像命運的預兆一般,師傅可能其壽命即將走到盡頭了。
「呼!」
一陣孱弱而微笑的呼吸聲從廢墟之下傳出。
乾象捕捉到這個微笑無比的聲音,臉上的淚水更加流淌,雙手不斷的扒開巨大無比的鋼筋石塊。
如果一般人,遭到九品強者的全力一擊,並且撞毀巨大的樓層,而且又被埋葬在如此深厚的底下,恐怕瞬間就斃命了。
老天師憑借他畢生最後的力量,維系著他那卑微不堪的苟延殘喘。
誰能想到,曾經風光半生,被譽為天下聖人的老天師,替天地萬民立命的偉大存在,如今卻落的如此淒涼的境地。
「師傅,徒兒來救你了!」
乾象挖的滿手是血,眼淚不斷流淌,終于讓他翻出了滿身灰塵,夾雜干涸血液的老天師。
天師道袍早已毀滅殆盡,平日里嚴謹不苟的師傅,現在也變成了一個瀕臨死亡的老人。
老天師似乎感到了一絲感應,艱難的睜開半支煙,一律微光從上面落下。
星辰的光亮給予了他微末的力量。
「乾象,你來了啊。」
老天師的聲音極其虛弱而微末,他甚至試圖抬起右手,想要模一模眼前少年兒的臉蛋。
但是當他想要抬起右手的時候,臉上又露出了苦澀而無奈的表情。
「天命已盡!天命已盡!」
老天師虛弱的道出最後的無奈。
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後悔的事情。
但是沒想到在他臨死之前,拼盡他所有的努力,甚至付出他最後的壽命,他還是沒有逆轉未來的局面。
潛龍終將成功,任何違抗他的人全部化為枯骨。
「不!師傅你千萬不要睡!我將我所有的力量全部還給你!」
「師傅,如果不是你為我進行醍醐灌頂,你也不會變成這樣!都是乾象不好,都是乾象不好!」
乾象緊緊的握住老天師干枯破滅的手掌,眼眶晶瑩無比的淚水簌簌落下。
單純少年的心思並不復雜,他認為師傅所遭到的一切都是因為他。
如果師傅沒有將力量灌注給他,那麼師傅也不會落敗,更不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乾象努力調動身體里的天師之力,拼命想要還給師傅。
老天師搖了搖頭,拒絕了這股力量。
「乾象,听我說。」
「我推演未來,今日壽命已盡,這是我的宿命,我也不願意再去抗爭什麼。」
「師傅的一生,也是抗爭的一生。我這一生一共有三次遭遇了必死的災難,但是我每一次都選擇和命運進行抗爭,才活到了今天。」
「但是現在,師傅不想再抗爭下去了,坦然去面對屬于師傅的命運,在臨行之前,我希望你能夠做一個成熟的人。」
「現在的你,不再是師傅身後的那個徒弟,你乃是新任的天師掌門,天師一脈,盡皆在你負責之下,天師門的未來,師傅全部交到你的手里,我希望你能盡你所有能力去守護天師一脈,也守護歷代天師掌門付出心血才換來的今日輝煌!」
「我死後,你將我埋葬在天師山的後山之中,無需風光大葬禮,我也不喜歡熱鬧。」
「如果你覺得內心難安的話,那麼我只需要你每日早中晚,三炷香立于堂前,持續三年,這是你對師傅盡最後的孝道!」
話音落下。
老天師的身體更加虛弱了。
現在就連一個小孩子過來,都可以將昔日風光無限的天師掌門輕松殺掉。
「不!師傅!我不要師傅離開!」
「師傅!一定有辦法的!你那麼厲害,一定有辦法改變命運的轉輪!我,我想想,在天師之術上,有一種方式可以為師傅續命!」
乾象眼眶通紅,眼淚不斷地落下。
他努力雙手結印,試圖展開天師之術。
「胡鬧!」
老天師用最後的力量發出斥責的口吻,他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竟然抬起手強行打斷了乾象的雙手。
乾象呆懵在原地,不斷吸著鼻子,嘴唇不停的顫動。
老天師何嘗不清楚,乾象想要使用出來的這則天師之術,憑借他目前的實力,乃是耗費使用者十年壽命,才能為他一個半截入土的廢人續命半個月而已。
他自然不願意接受這一切!
對他而言,死亡將會是他這生最輝煌的歸宿之地。
死在最終的戰斗之中,也將是他最好的下場。
乾象垂著腦袋,眼淚始終沒停,打濕了他衣襟前的天師道袍。
他的雙手不停顫抖著,哭的無法自己,雙手無力地撐住滿是碎渣的地面,朝著面前奄奄一息的老天師不斷地磕頭。
「師傅,徒兒不孝!」
「師傅,徒兒不孝!」
「師傅,徒兒不孝!」
乾象憤怒的嘶吼,這一刻他內心的力量無盡的噴涌之中!
老天師封禁在乾象體內的力量竟然開始松動之中!
這一切出乎了老天師的意料之外!
因為他計劃的是乾象通過十年的時間,待到他成年之後慢慢這些封禁開始解封,直到他能完全掌握住他所醍醐灌頂進去的力量。
「潛龍,我要讓你償命!」
乾象猛的抬起頭,萬千星辰突破天際,全部朝著乾象身上灌注!
星輝萬辰,天地異象!
無盡夜輝散落!
「天地的饋贈,竟然來了?」
老天師瞳孔微微閃爍,繼而他臉上浮現苦澀無比的表情。
「相同的宿命啊!難道說,天師一脈的傳人,最終都逃不過相同的命運嗎?」
乾象,同樣得到了和老天師相同的天地的饋贈!
擁有了調動萬千星辰,加諸己身的力量!
老天師之所以能夠推演未知,便是在于通過萬千星辰進行推演未來。
這般浩大無比的工程,在這片腳踩的星球之上,沒有任何的東西能夠做到,只有天上的星辰能夠滿足條件。
「老天師」
一陣磁性而低沉的聲音響起。
老天師微微抬眉,看見一個颯氣冰冷的身軀,其身體的主人正用著一種悲哀的眼神望著他。
「韓帝,你來了。」
「老天師,我來想要對你告別。」
韓帝自然知曉老天師的壽命只剩下最後短短幾瞬了。
老天師臉上罕見的浮現淡淡的笑意。
「韓帝,這一次,算我報答你的恩情了,如果沒有你,乾象恐怕也沒有這麼快有資格成為下一任的天師掌門。」
韓帝搖了搖頭。
「不,老天師,是乾象本身足夠努力且優秀,這和我沒有關系。」
「這一次,感謝老天師選擇出手相助。」
說著,韓帝微微彎下頭。
這是北境之帝對于屬于一個時代的傳奇人物最後的致敬!
乾象回頭看著韓帝,滿臉淚痕,身上萬千星辰之力的光輝纏繞。
「帝哥哥,你能不能救救師傅。」
韓帝凝望著乾象,緩緩吸了一口,然後慢慢了搖了搖頭。
「我沒有辦法。」
世間有很多人力能夠逆轉的事情,但是更多的是無能為力的無奈之事。
譬如,走到盡頭的壽命。
「求求你救救師傅!」
乾象再也沒有辦法,他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孩子。
他甚至哭著跪了下來,只希望能夠從韓帝口中听到「可以」那兩個字。
韓帝看著面前可憐無比的乾象,他明白老天師對他的重要性。
沒有老天師,也沒有現在的乾象,老天師養育了乾象,對他而言亦父亦母,這份感情早已超越了一切。
乾象跪在地上,感受到自身的渺小無力。
老天師看著乾象的背影,眼角一滴晶瑩的淚水落下。
他的一生,從來沒有落下過眼淚。
這也是老天師第一次落淚,沒曾想到竟然是在臨死之前的落淚。
老天師內心不免感到自諷和好笑。
「乾象,轉過來,看著我。」
听著師傅的話語,乾象慌忙轉過身,跪在地上全神貫注的看著老天師。
「我死後,我的身體會化作一道光,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最後僅僅能做的事情了。」
「這道光你拿在手里,用它朝著潛龍刺下去,我會用最後的力量去殺掉他!」
老天師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他身上的苦痛在一點點的消失。
同樣,老天師的變得光華起來,星星點點的星辰之力正在從他身上散發。
這是他力量的崩潰和解體。
「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