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怎麼回事?」最先開口打破沉默的,倒不是站在這邊的三者之一,而是從邊上端著酒杯過來打招呼的其他老師︰「啊,《殺戮游戲》的作者,作品是蠻不錯,不過為人剛愎自用,我可不喜歡他。」
「抱歉,我稍微有些不舒服,失陪一下。」陳楠告歉了一句,就低頭離開了。
「陳楠?」梁雨趕緊對走過來的老師打了聲招呼,然後從後面追了過去。
至于身後「陳楠老師的性格也很怪啊,果然,如果是找女朋友的話,就要找涼雨老師這樣的」低語聲,自然是被梁雨給忽略了。
梁雨追著陳楠出了門,外面這時候下起了小雨,因為室內有空調的緣故,所以這明顯地能夠感受到徹骨襲來的凍。
不過吹吹冷風,也容易讓過熱的腦子降降溫。陳楠在牆邊停了下來,看著細線分割的雨幕。
編輯部的人和來參加聚會的客人們都聚集在大廳,這個邊門反倒沒什麼人,梁雨暫且松了一口氣,不過,她也意識到,自己和陳楠之間的芥蒂,或許要比想象中的更深了。
她思索著,要怎麼開這個口才好,雖然之前就已經在腦內模擬過和陳楠之間的談話了,但到了臨場發揮的時候,卻又幾次三番的卡住了。
結果,先說話的那邊,反而是陳楠。
「那家伙之前來找過我。」她蹲在牆角,對著面前的雨幕喝出一口白氣,這樣說道。
梁雨知道她話中的那家伙,指的是誰。
「他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說什麼都不奇怪,畢竟那家伙可是專門挑了時間上門來找茬的家伙,但直覺告訴梁雨,事情又未必是這麼簡單的。
陳楠的瞳色掩入了黑暗,半晌才開口︰「他讓我跟他合作漫畫。」
「……」
雖然沒有親耳听到他們之間的交談,但基于之前的經歷,梁雨倒是不難想象他們的對話,只不過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唐 自己就有合作的畫師,為什麼要特意舍近求遠來搭上陳楠這條線,該不會是嫌棄自己的畫師配不上他自己,而來挖角他覺得梁雨配不上的陳楠吧?
這種事情……
不,以那家伙的性格來說,說不定真的做的出來吧。
不過,這肯定是沒有經過編輯的私底下聯系,不然,自己在郭品源那里也不會什麼風聲都沒有收到了。
梁雨如是想到,她又轉頭看向陳楠,對方只留給她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那你答應了嗎?」
「還沒有,」一開始陳楠回答的很直接,但是,後面就有些猶豫了︰「你……怎麼看?」
「什麼事?」
「我去畫其他漫畫的這件事?」
周圍的空氣突然凝固住了,給人壓抑而窒息的感覺,梁雨的位置看不見陳楠的表情,後者亦然,或許她們彼此都在猜測著對方此刻的想法吧,在漫長的,但其實也僅僅只有幾秒鐘的停頓過後,由梁雨開口了︰「如果是陳楠的話,應該沒問題的吧。」
這句話讓陳楠身體一滯︰「是嗎……」
「因為陳楠不像我這樣散漫,總是一直努力地畫著畫,每一天每一天都那麼堅持著,現在《棋魂》的工作早就得心應手了吧,如果是現在的陳楠,就算再開一本漫畫的話……」
「夠了!」陳楠突然站了起來,用令人震驚的聲線喝停了梁雨的聲音。
雖然這里是邊門,但也並不代表完全沒有人在,不少人听到了聲音之後,都把頭探了過來。怎麼回事?
但是,梁雨已經無暇他顧了,或許這是她第一次那麼直接地听到陳楠的拒絕,感受到那個嬌小身軀里迸發的意志,那樣尖銳的,脆弱的東西。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喊出這麼一句話之後,陳楠就拋下一團亂麻呆愣在那里的梁雨,然後一頭扎進了雨幕當中頭也沒回的跑掉了。
梁雨的腦袋里亂糟糟的,不斷回放著陳楠之前的聲音,她的身體一陣踉蹌,背倚在了身後的石柱上,然後蹲坐在了地上,用手捂住了臉。
「那你讓我怎麼辦?看到那麼努力的你,阻止你的話我怎麼說的出口……」
心空落落的,就像被挖去了一塊,明明知道這樣不行,必須去追陳楠,但是身體卻不能動彈,不,並不是這樣,只是生理上的拒絕這樣而已。
見到了之後又怎樣呢,自己能夠說什麼,對不起,是我錯了,咱們好好畫《棋魂》吧,這是不是很自私?畢竟梁雨除了《棋魂》之外,還有一部在其他雜志上的連載,而且,她也已經決定不會放棄,要繼續努力了。
為什麼會這樣啊……
將頭埋在臂彎里,黑色的烏絲漫過了指尖,邊上有人塞了一包紙巾過來,梁雨抬頭一看,結果是她的另一個編輯,黃遠。
「我沒哭。」
「這個時候哭出來會比較好受一點的,畢竟,眼淚是女孩子的特權,」黃遠善解人意地微笑了一下,將紙巾塞進了梁雨的手里,他自己則裝作毫不在意地陪在旁邊觀雨。
「你都看見了?」
「差不多,我本來就是過來找你的,不過看見你們兩個氣氛不對就站在旁邊沒有靠近,」黃遠稍微頓了一下,但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不過大致的應該都明白了。」
「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沒錯,如果站在合作者的角度上來看的話,梁雨你非常的理性,能夠為對方的利益著想,作為編輯我很贊同,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說的。」
梁雨明顯听出他的話中有話了。
「那麼不站在合作者的角度上看是怎樣的。」
「如果不站在合作者的角度上來看,而是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又或者一個16、7歲少女的角度來說的話,梁雨,你實在太理性了,這種時候女孩子的話是可以任性的,就像我剛才說的,眼淚可是女孩子的特權,拉著她的手大聲地對她說,我想跟你在一起畫畫,絕對不要把你讓給其他人,效果就會不一樣。」
梁雨苦笑了一下。
雖然很想吐槽這究竟是哪一出少女漫畫里的情節啊,但梁雨還是品味到了那一絲難以消去的酸楚,和彌漫在潮濕空氣里,眼淚的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