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完之後,陳楠嘴上雖然固執,但是還是回了高陽市,而梁雨和她的母親,則在新年祭拜了父親之後,然後搭乘列車,去了一趟母親的老家。
過年過節,走親訪友本是平常事,不過對于梁雨來說,這倒也挺新鮮。因為在半年之前,她還是另外一個人,所以,她對于這個家里的事情不算清楚也大抵情有可原了。
其實梁雨早就覺得奇怪了,雖然說父親死的早,她是由母親一個人拉扯大的,但是平常的時候卻完全沒有親戚之間的往來讓人覺得很不可思議。偶爾,母親也會接到一個兩個的電話,交代母女兩人都很好一些細碎的話,但是掛上電話之後的母親總會一個人安靜地站在電話邊佇立一會,留下一副寂寞的表情。
梁雨不傻,自然知道這里面一定有什麼隱情,但是既然母親不願說,她也不會去追根究底什麼。
只不過這一趟的旅程,估計能夠找到一些答案了吧。
旅途的終點橫跨兩個省區的東岳市,歷時10個鐘頭,到了市區之後,母親用手機撥了個號碼,不久之後便有一輛轎車過來接了母女倆。來人是一個中年,40來多歲,下巴上留著胡渣,但仔細看五官,長得跟母親很像,尤其是那雙眼楮,簡直是從一個模子里面印出來的。
「小雲。」中年看到了母親露出了爽朗的微笑,隨即,目光又望向了梁雨︰「唷,小雨,還認得我不?」
「小雨,叫舅舅。」母親模了模身邊梁雨的腦袋,說道。
「舅舅。」梁雨乖巧地應了一聲。
「欸,好好。」舅舅高興地點了點頭,然後他反應過來︰「別站在這兒了,東西給我,裝後備箱里,你們兩個上車。」
母親和梁雨點了點頭,這便打開了車門坐進了車後排,舅舅裝完了行李之後繞道了駕駛座上,踩動了油門。
「回來的這段時間你們就住我家吧,不要住在外面,那些酒店亂七八糟的,你們母女兩個不安全,小雨啊,你舅媽听說你來了,已經燒好了菜在等你們了。」
「嗯,好的。」
母親笑了笑,沒有開口說話。
她只是凝望著這片對于梁雨來說陌生,對她來說卻無比懷念的風景,在前行的車窗前一閃而過,連同那塵封的記憶一般。
舅舅家住在月井灣一帶,之前看他的車和穿著,就知道他應該是個有錢人,夠不上那種多事業有成的名人,但也大小應該是個老板,總之能夠在城市買下這個五百平別墅的人,一定不會是什麼窮人,事實上梁雨不知道,她身患重病時候的有一部分醫療費,就是由這麼舅舅拿出來的,舅舅叫做王峰,是比母親大了6歲的親哥哥。
停好了汽車,梁雨和母親被迎進了家里,這里面既寬敞又漂亮,梁雨她們進門了之後,就看到一個年輕的美婦人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從廳內走了出來。
「喔,你們終于來了啊,剛才我還想打電話問問王峰看呢,小雨,好久不見了。」
「你好,舅媽。」梁雨大概地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問候了一句。
「好好好,這是我們家橙橙,」注意到了梁雨的目光,舅媽推搡了一下藏在她身後的女孩,把她拉到身前介紹道︰「橙橙,這個是你小雲阿姨還有小雨姐姐。」
「小雲阿姨,小雨姐姐。」女孩看樣子有些怕生,說完母親教她的話之後,又一半身子藏到了母親的身後,拉著她的衣角邊,眼楮亮晶晶地注視著梁雨。
「你好,橙橙。」母親和梁雨都打招呼道。
「這孩子自小就有些怕生,」舅媽有些無奈地看著貼著她不放的女兒,苦笑了一下︰「對了,你們別杵在這兒了,快進來吧——橙橙,跟姐姐一起去客廳里看動畫片好不好?」
小女孩又看了看梁雨,像是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小雨,你就陪橙橙一起玩吧。」母親也這麼說道。
「嗯。」這麼一說,梁雨就跟橙橙一前一後地往客廳的方向走了,留下三個大人,注視著她們離開。
等到她們的身影消失不見,舅舅正經了一下臉色,關心地問道︰「小雲,小雨的身體現在怎麼樣了?」
「手術之後就平穩了下來,現在看來挺成功的,沒有復發的跡象,醫生也說是個奇跡。」
「好好好,」舅舅像是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原諒我隔了這麼久都沒能去看你們,我也是實在沒辦法……」
「嗯。上次小雨生病的時候你們來,我已經很感激了,哥,小雨手術的那些錢,我會盡快還給你的。」母親說道。
「別,一家人別提錢的事行不?」舅舅面露不快地說道︰「我的親佷女生病了,我做舅舅的拿這點錢出來還怎麼地,別說我現在不缺這個錢,就算我沒錢也不用你操這個心,我就你這麼一個妹妹,這麼一個佷女,這麼多年你們孤兒寡母的在異地,想見也見不上一面,這件事就別再提了。」
「哥……」
「就是,大家都是一家的親戚,談錢傷感情。」舅媽也在邊上幫腔著說道。
這事情就到此為止,看到母親明顯還有話要說,舅舅適時地轉移了話題︰「這次回來,你是打算帶著小雨去爹媽那邊的吧。」
母親不說話了,表情明顯地陰郁了下來。
舅舅看著這樣的母親,忍不住說道︰「其實你也別怪老爺子,當年你離家的那件事情我也是反對的……」
「王峰。」舅媽在邊上提醒了一句。
舅舅這才嘆了口氣︰「現在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小雨都這麼大了,還有什麼放不開的。」
「可是爸他……」母親說到這里就停住了,但是在場的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確實,老爺子的脾氣那是出了名的倔,一定下定決心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當年說了那樣的話,直到今天也沒有改過口風。
「老爺子其實也是嘴硬心軟的……」舅舅勸道︰「而且就算不是為了老爺子,至少看在媽的面子上,你不知道她有多想你和這個外孫女,為了小雨的病,她沒少跑去寺廟了燒香,說不定小雨的病好轉,還都是托了咱媽呢。」
母親怔了怔,似乎想起了那個好久不見的音容笑貌,她也是自己做了母親之後,才理解當媽的心情。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