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人性

听到十分熟悉的喊聲,典武立刻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大哥,等到典韋沖到他的面前,沒有猶豫,兩兄弟當即緊緊的抱在了一起。

典武紅著眼楮道︰「大哥,我就知道你會找過來的。」

「你這些日子過得好嗎?」

「很不好,流民營幾乎天天都在死人,大哥你要是遲來兩日,可能就見不到弟弟了。」

「不是說一天能吃上一頓飯嘛,怎麼還會有人餓死呢?」

典武搖搖頭,用低沉的聲音道︰「大哥,怎麼可能會有人被餓死,他們都是死于非命啊,流民營有的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他們會在晚上偷偷將人殺死,可能僅僅因此對方私藏了食物,也可能是為了錢財,反正這些家伙都是一群畜生。」

典韋聞言大吃一驚,連忙說道︰「那你嫂子和妹妹呢?」

「她們沒在這里,剛入城的時候就被一個大戶人家看中,如今都在那里干活呢,我們約好了三天見一次面,昨天我還和嫂子在城門口見了一面,給我送了不少吃的。」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典韋松了一口氣,「你快跟我去見恩公,跟他講講營地里的事情,他一定有辦法將那些惡人抓出來的。」

接著,典韋便帶著典武向李非走去,並且詳細的說出了流民營地里發生的事情。

李非卻表現的異常淡定,微微一笑︰「所以你想讓我怎麼做?」

典韋說道︰「當然把他們都給抓出來,就算不殺了,也得送到官府,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

李非微笑道︰「那接下來呢?」

典韋撓撓頭,輕聲說道︰「接下來接下來就沒有咱們什麼事了呀。」

李非搖頭說道︰「典韋,我一直都認為善惡並非是表明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他們都是歷經萬苦逃到這里來的落難者,如何活著是他們思考的唯一要素,是普遍的冷漠,他們缺乏了身為人的思考能力。」

司馬凡感嘆道︰「李先生,你這些話實在是發人深省,在下受教了。」

典武不解的問道︰「難道就這麼算了嗎?他們做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

李非淡淡說道︰「當人失去了思考能力,只為明天吃多少食物,身邊所有的事物都變得微不足道,所有稱得上美好的品德,都已經蕩然無存了,你看看他們,現在多快樂,那是因為他們終于吃到了食物,而你會產生這些想法,不是你比他們高尚,僅僅是因為你有多余的食物吃,你還有氣力,如果你們處在相同的境地,你可能比他們還要壞。」

「你你這說得都是什麼話!」典武很不高興的說道。

李非說道︰「說得自然都是實話,你不愛听,那是因為你腦子不會轉彎兒,見識太少。」

「誰說我見識少,我是典家唯一一個讀過書的,我不許你這麼說我。」

「讀過書有什麼了不起的呢?」

「你」

被懟了兩句後,典武徹底繃不住了。

他強忍著上前和李非動手的沖動,冷哼一聲,轉身離去,只留下一臉為難的典韋。

典韋看了一眼弟弟的背影,小聲說道︰「恩公,真是對不住,阿武他」

李非拍了拍典韋的肩膀,說道︰「不用多說,他這種人我見得多了,就是被慣的,這毛病得改,否則遲早吃大虧。」

典韋不好意思的說道︰「俺是從來都沒有慣過他。」

還說沒慣著他,這小子鼻子比眼楮瞪得還高,按性質來講是妥妥的熊孩子。

「你這話就說的不對了,說到底你也是他的大哥,身為大哥自然要以身為教,他現在這副欠揍的樣子,若說不是你慣的,我還真就不信了。」

「真不是俺!」

「得了吧,我不想跟你爭論這些事情,你快去瞧瞧你的弟弟吧,他如此年輕氣盛,一定受不得刺激,你好好的去教訓教訓他。」

典韋眨了眨眼,問道︰「恩公,你的意思是讓俺去揍他。」

李非說道︰「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挺調皮呀,我可沒這麼說過,當然你要是真想打他,我也沒意見,快去吧。」

俗話說得好,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愛拼才會贏,而亂世則出英雄。

典韋在後世那是大大的有名,他的弟弟典武卻沒有絲毫的存在感,也不是沒有原因的,照他這個脾氣,不是在得罪人的路上,就是自己在作死的路上,恐怕也是因為如此才會英年早逝吧。

或許換個年代,典武這樣的人還真的能做出一番大事,可惜呀,他就生活在這樣一個極端的年代,一個被人性淹沒的年代,一個個體的想法其實並不重要。

唯有當權者心存仁善,老百姓才有活路,才能有喘息的機會。

李非開口問道︰「司馬兄弟,這個流民營地里面一共有多少老人和小孩?」

司馬凡搖頭說道︰「抱歉,在下還沒有來得及統計,光是每天為他們準備糧食,就已經耗費了大部分的時間,其他的事實在是有心無力呀。」

李非輕聲說道︰「我接下來大概會在長安城待上兩三天,他們的糧食都由我來供應,不用你操心,你要負責把老人和小孩的數目清點好,如果要帶這些人走的話,必須得準備足夠的馬車。」

「是,李先生。」司馬凡猶豫了一下,說道,「先生,我也想和你一起走,這個長使實在是沒法再做了。」

李非笑道︰「好啊,你願意跟著我的話,我自然歡迎。」

經過這一會兒的相處,鄧三壯和馬玉霞熟識起來,這麼可愛的小孩子,仿佛喚醒了馬玉霞身為女子母性的一面,緊緊的將他抱在懷里,不願松開手。

馬玉霞修煉降頭術早已失去了生育能力,本來她早已對人性絕望了,沒想到老天爺竟然會這麼愛開玩笑,將鄧三壯送來和她見面。

若這是一場夢,她希望這是一場永遠沒不會醒來的美夢。

不過她心中還有一絲隱憂,那個混蛋主人至今生死不明,如果哪天找了過來,那她自己又會變得身不由己。

流民營地只是給這里的人提供了最基本的生活條件,存在著諸多的不足,不過反正這里也是要放棄的,再破再爛也都無所謂了。

李非向所有人作出承諾,只要有他在,一日三餐都管吃飽,等到三日之後願意跟他走的,他便一起帶走。

如果願意繼續留在流民營地的,他也不強求。

其實這根本就不用懸。

大伙都不是傻子,他們都覺得李非是神仙,跟著神仙過日子,總比留在這里等死強,因此紛紛表示願意跟隨李非離開。

李非最後說道︰「我听說你們中間發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那是畜生所為,我不想多追究什麼,只是警告某些人,如果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繼續做壞事,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營地里發生的事情,其實大家伙心里都明白,只是沒有人去說。

自己餓都餓死了,旁人的死活又關自己什麼事情呢,如果不是有道德的底線撐著,他們說不定也會做同樣的事情。

現在李非突然間挑明,有些人的臉色馬上起了變化,好在李非聲明沒有深究的意思,否則他們晚上分得做噩夢不可。

典武哼了一聲,嘀咕道︰「說了等于沒說嘛。」

剛說完,他就感覺腦袋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回過頭一看,發現打自己的竟是典韋。

「大哥,你打我做什麼?」

典韋又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怒道︰「阿武,俺不是跟你說過了嘛,先生是咱娘的救命恩人,好歹你也是讀過書的,怎的如此不知禮數。」

典武縮了縮腦袋,擺手說道︰「大哥我知道錯了,你別老是拍我的腦袋。」

典韋嚴肅的說道︰「之前恩公說你被慣壞了,俺還不相信,現在看來你確實太過分了,你若是不知收斂,那就不要怪俺代替死去的爹爹執行家法。」

典武聞言頓時,瞪大了眼楮,心中說道,大哥,咱家都窮了三代了,哪里有什麼家法,你別嚇唬我。

之後,一臉不情願的典武在典韋的勸說下,還是跟選擇隨李非等人一起回城,而登三壯也隨了馬玉霞的姓,改名為馬三壯,被她收為義子。

到了刺史府後,陳穆又是親自前來迎接,典武卻是終于和典母相見,母三人當即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典武又說出了嫂子和妹妹的下落,她們此時就在劉府當中當奴婢。

陳穆聞听此言,當即驚聲說道︰「莫非是那個沛王玄孫,這下可麻煩了,這家伙在長安城是有名的地痞惡霸,一旦被他們買到府中,怕是輕易不會放人的。」

李非笑著說道︰「這可不一定。」

陳穆賠笑道︰「侯爺你神通廣大,當然沒將他們放在眼里,沛王之位雖說已被廢除,不過到底是和皇家沾親帶故,還請先生能夠妥善處理此事,要不然他一紙訴狀告上京城去,那下官可就麻煩了。」

李非說道︰「這一點刺史大人盡管放心,我一定會妥善處理的,有見識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和司馬兄弟一見如故,想要帶著他離開,還請你行個方便。」

「司馬凡要走?」

陳穆微微一愣,要知道他手底下沒幾個能人,好不容易踫上一個能干的下屬,讓他得以在位置上坐的安穩,卻是不想輕易放手的。

不過一想到自己這個刺史都不想干下去了,留著一個司馬凡又有何用。

于是,陳穆拱手說道︰「能跟隨侯爺,也是司馬凡的福分,下官也只好做一個順水人情了。」

李非微笑道︰「多謝刺史大人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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