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這個人，南煙頓時驚愕的睜大了雙眼。
「小玉？！」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渾身濕透了，一步一個濕腳印走進來，甚至頭發上，衣服上還在往下滴水的冉小玉，她臉色慘白，幾乎沒有一點血色，嘴唇烏青，整個人透著一種近乎是死氣的氣息站在南煙的面前。
「是你？」
南煙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而在看到冉小玉的一瞬間，她的眼楮就紅了。
冉小玉卻沒有抬頭。
她只是一直低著頭，不斷的有水滴從她的臉上，從她濕漉漉的頭發上滴落下來，她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尊石像。
南煙慢慢的走到了她的面前，低頭看著她。
「小玉……」
冉小玉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
只有沾著水的蒼白的唇瓣微微的顫抖著。
南煙抬手，慢慢的扶上了她的肩膀，能感覺到她消瘦得厲害，好像全身只剩下一件單薄的衣裳罩在一具骨架上一般，她伸手一捏就捏住了硌手的胛骨，在她的手心里微微的抽搐著。
南煙直直的盯著她的眼楮︰「我的人呢？」
「……」
「我的人呢？」
冉小玉深深的低下頭去。
這一刻，南煙只覺得手腳冰涼，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要凝結成冰了一般。
冉小玉從來不會這樣。
她的身體里，好像有一根任人摧折也不會彎曲的傲骨，哪怕是成為了自己的奴婢，哪怕這麼多年來為了自己出生入死，可南煙知道，那只是因為她心里認定了自己，她願意，若她不願意，誰都不能強迫她卑躬屈膝，所以，即便是跟隨在自己的身邊，冉小玉也從來沒有理屈詞窮過，更多的時候，都是南煙被她說得還不了嘴。
但現在，她卻一言不發。
甚至，南煙毫不懷疑，這個時候她拔出刀來，一刀扎進冉小玉的心口，她都不會反抗。
南煙咬著牙，眼楮發紅的瞪著她，又一次問道︰「我的人呢？！」
滿屋的人，都靜靜的看著他們。
這一刻，祝成瑾也回過神來，他忽的笑了起來，說道︰「原來是你，我還以為，軍師把他的弟弟給帶過江來了。不過，這一位，也是我們的大功臣，若沒有她，我們也不會有今日之勝。」
他這話一處，屋子里的人都微微的變了一下臉色。
誰都知道，今天江上這一戰，不說星羅湖的人出了多少力，又死了多少人，至少一直以來，都是許世宗在內外打理，甚至，病成這樣還親自上陣督戰，可是，冉小玉一出現，今日之勝就都成了冉小玉的功勞了。
有幾個副將都看向了許世宗。
只見許世宗靠坐在床頭，他的臉色比冉小玉還要蒼白幾分，听到這句話，臉上也並沒有什麼其他的表情，只捂著嘴又重重的咳嗽了一陣，小滿急忙捧著放涼了一些的藥碗送到他嘴邊︰「公子，公子先喝一點藥吧。」
許世宗便低頭，將那一碗又腥又苦的藥喝下去。
這一刻，南煙還是盯著冉小玉不放。
祝成瑾的臉上，卻是一股洋洋得意的神情，說道︰「雖然天色已晚，但畢竟是我們的大功臣，也絕對不能怠慢。」
說完，他轉身對著屋外道︰「葉諍——」
一听到這兩個字，冉小玉原本幾乎縮成一團的身子，又微微的顫了一下。
南煙也抬起頭來，只見葉諍就站在門口，外面漆黑的夜色如同整個皇城都浸泡進了墨汁當中，葉諍漆黑的眼楮也完全融入了夜色當中。
他靜靜的看著冉小玉，一言不發。
祝成瑾道︰「她，就交給你來安排了。」
說完，祝成瑾又轉頭看向靠坐在床頭的許世宗，微笑著說道︰「軍師，人是你帶回來的，我這麼安排，軍師不會有異議吧？」
許世宗道︰「沒有。」
「那就好，葉諍，人你帶走吧。」
「……」
這一下，整個屋子更是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听見，葉諍從外面一步一步的走進來，一直走到了冉小玉的身後。
他低頭看著冉小玉，那雙漆黑的眼楮被長長的睫毛所覆蓋，南煙甚至覺得，哪怕是屋子里閃爍著燭火，也根本沒有一絲光芒照進他的眼楮里。
過了半晌，葉諍道︰「走。」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冉小玉先是站著沒動，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抬起頭來，對上南煙通紅的眼楮，又立刻低下頭去，輕聲道︰「對不起。」
說完，也轉身也走了出去。
就在他們的背影剛消失在門外，原本笑容滿面的祝成瑾又轉過頭去，對著身邊的長隨葛龍使了個眼色，葛龍立刻點頭下去了。
這一刻，就算全身冰冷，腦子里亂成了一團麻，但憑著本能，南煙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祝成瑾把冉小玉交給葉諍，只是為了折磨這兩個人。
可以說對他而言，這個世上沒有什麼真正的功臣，也沒有他真正可以信賴的人，不管是葉諍還是冉小玉，都是當初在祝烽身邊呆過的人，哪怕現在，這些人都在他身邊了，他依舊會以折磨他們為樂。
所以，讓葉諍帶走冉小玉，只是為了折磨。
但並不是真的把冉小玉交給葉諍。
現在他讓葛龍下去，自然是要吩咐下面的人隨時盯著這兩個人，以防止發生意外。
在這一點上，他倒是不會輕易的放過任何人。
等到葛龍一走，祝成瑾才又走到了南煙的面前，低頭看著她極力自制，但仍然克制不住的發抖的樣子，微笑著說道︰「這一回，你還會懷疑嗎？」
「……」
「或許，我應該讓冉小玉把尸體帶回來。」
「……」
「可是看她這個樣子，別說尸體了，大概連她的魂兒，也丟在下江鎮了。」
「……」
「不過無所謂，那畢竟是我的叔父。等到將來，我收復了江北，自然會給你機會重新回到下江鎮，說不定，還可以給你一個機會祭奠他，如果你乖乖的。」
他又回頭看了許世宗一眼，說道︰「軍師，好好的養病吧。」
說完，大笑著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