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初心的臉上平靜無波,可她的心里,卻完全不像她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平靜。
南煙的話,在她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當初,江趣那樣對待自己,挖了自己的雙眼,欺騙自己的感情,可不就是狼心狗肺,自己吃了這十幾年的苦,不久是為了有朝一日找到他,跟他算清當年的血債嗎?
而這位貴妃娘娘,她也的確是自己的恩人。
是她的兄弟將自己從茫茫的荒原上救回來,也是她照顧自己,讓自己不再像過去那樣孤苦無依。
她還關心著自己的仇人,要在攻打了熱月彎之後,讓自己去報仇,血債血償。
自己這樣隱瞞著她,真的好嗎?
可是——
她所有的一切顧慮,再一想到江趣之後,又都煙消雲散了。
他,已經答應了她,會在一切之後,給她一個交代。
這些日子,江趣對她的溫柔,已經撫慰了她心中的傷痛,多少年了,她再也沒有遇到過這樣溫柔對待她的人,到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原來自己的心里,一直都是有江趣的。
他,才是真正對自己好的人。
他,才是真正愛自己的人。
初心的雙手覆在膝蓋上,用力的抓緊了自己的衣角,掌心都出汗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對著南煙說道︰「貴妃娘娘多慮了,民婦沒有什麼心事。」
「……」
「也沒有什麼要跟娘娘說的。」
「……」
見她這麼說,南煙的神情微微的一沉。
眼神也冷了一些。
不過,她開口的時候,倒並沒有什麼情緒上的變化,只淡淡的說道︰「既然是這樣,那你好好的休息吧。」
「……」
「本宮走了。」
「恭送貴妃娘娘。」
南煙轉身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初心完全沒有猶豫的意思,夕陽下,南煙的眼神冷冽如冰。
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直到她離開,初心才松了口氣。
心里說道︰江趣做這件事,原本就危險,現在還不知道皇帝他們有沒有懷疑他,貴妃又是不是來探我的口風。若真的是,那剛剛那個時候,幸好我沒有告訴她,否則現在的江趣,只怕都已經被他們殺了吧。
不論如何,我一定要保護他。
畢竟,這個世上,他是我唯一愛的人。
另一邊的南煙帶著冉小玉走出了她的房間,又駐足,回頭看了一眼虛掩的房門。
雖然,夕陽如火。
可南煙的目光,卻並沒有因為這夕照而染上一點溫度,過去,每一次見到初心的時候,她都會因為她的遭遇,因為她這些年來的不幸而對她格外的溫柔,眼神的神情也是溫暖的。
但此刻,那些溫暖,仿佛被什麼耗盡了,一點不剩。
只有冷冽如冰的寒意。
這時,另一邊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轉頭一看,是薛靈從她的房間里走了出來。
對著南煙拜道︰「民女拜見貴妃娘娘。」
南煙道︰「你,也知道了?」
薛靈道︰「剛剛他們進來通知李來的時候,民女也听到了。」
南煙看了她一會兒。
這個小姑娘倒是鎮定自若,不過,還是能從她閃爍的目光中看出一點隱隱的不安來。
南煙道︰「不用擔心。」
「……」
「只要是為皇上效力的人,皇上一定會庇佑的。」
薛靈看著她,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民女只是擔心,刀劍無眼,萬一——」
南煙道︰「你要對自己的人有信心。」
薛靈想了想,抬頭看向南煙,道︰「娘娘,民女听說,皇帝陛下每一次打仗,都是帶著手下的人馬沖鋒陷陣,他自己喜歡身先士卒。」
「不錯。」
「娘娘,不擔心他嗎?」
「……」
南煙沉默了一下,這句話,讓她想起了過去每一次,祝烽上陣征戰的時候,自己心里的煎熬。
過了一會兒,她才說道︰「怎麼能不擔心呢。」
「那娘娘你——」
「雖然擔心,但本宮對他有信心。」
「……」
「他是本宮喜歡的人,自然與世上別的人都不同,尋常的人,又豈能傷得了他?」
「……」
「這一次,你不妨也試著這樣想,本宮相信,你看重季三停,他必定有值得你看重的地方。不會那麼輕易的被人所傷的。」
她這話,倒是給了薛靈一點安慰。
薛靈道︰「那民女,就試試娘娘給的辦法。」
南煙點點頭,正轉身要走,薛靈又道︰「娘娘,你剛剛是去看了初心嗎?」
提起初心,南煙的神情微微的一黯。
回頭道︰「不錯。」
「那她,她跟娘娘說了什麼嗎?」
「沒有。」
「什麼都沒說?」
「什麼,都沒說。」
薛靈的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回頭看了一眼初心的房間,輕嘆了口氣。
而南煙也顯得有些失望,只是不想再留在這里唉聲嘆氣了,便淡淡說道︰「好了,你自己留神吧,本宮要走了。」
「恭送娘娘。」
薛靈對著她行了個禮,而南煙已經轉身,離開了西廂房。
這個時候,夕陽已經快落山了。
周圍還有些發紅,但光線已經黯了不少,冉小玉扶著她,輕聲問道︰「娘娘,要回去休息了嗎?」
南煙搖搖頭︰「我想去看看皇上。」
「……」
「怎麼突然就要出兵了。」
「那奴婢陪娘娘過去。」
「嗯。」
兩個人走了一會兒,便到了祝烽的書房外。
剛一走近,就看到大門打開,楊黛和他的幾個副將從里面走了出來。
顯然,是戰前調度。
他們每個人走出來的時候,臉上也都帶著凝重之氣,楊黛一邊走,還一邊跟左右說著什麼,遠遠的听著,似乎也是在討論戰場上的調度。
南煙走過去,幾個人抬頭一見她,立刻跪拜下來。
「拜見貴妃娘娘。」
南煙看著他們,柔聲道︰「楊大人,要準備——出征了。」
「是。」
南煙道︰「小心。」
楊黛和幾個副將都道︰「多謝貴妃娘娘關懷。」
南煙又問道︰「皇上還在里面嗎?本宮想進去看看他。」
楊黛道︰「這,娘娘怕是要等一下。」
「怎麼?」
「方統領還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