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4章 她的眼楮,不見了!

南煙的胸膛一陣發燙,她抬起頭來,眼角有些紅紅的望著他。

祝烽並沒有跟她保證什麼。

也沒有說,會一直如何,永遠怎麼樣。

像他這樣的人,像自己這樣的人,都太明白世事的變遷有多可怕,人的承諾,就仿佛洪流中一片無根的飄萍,以為說永遠,就真的能永遠。

那,不過是哄小孩子開心的。

就連祝烽,每天听著人喊萬歲的,但他從來不信自己真的能萬歲,只怕連百歲都難。這樣的人,他的嘴里,更不可能說出什麼永遠,什麼一萬年的話來。

可是,他的這些話,反倒比起那些空洞又沒內涵的承諾,更讓她安心。

是啊,如果自己足夠的好,就算不愛,又如何呢?

更何況,如果自己足夠的好,他又怎麼會不愛自己,又怎麼會不好好的對待自己呢?

想到這里,心里一陣暖意蔓延開來,遍布全身,那種讓她透徹心扉的寒意終于被驅散了。

她低下頭去,輕輕的靠在了祝烽的懷里。

祝烽也低下頭,用下巴輕輕的磨蹭著她的頭發,柔聲道︰「好一點了嗎?」

南煙輕輕的「嗯」了一聲。

祝烽道︰「現在可以跟朕說,你到底怎麼了吧。」

「……」

「怎麼會問朕這麼蠢的問題?」

「……」

南煙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只是眼中還有一絲絲的憂傷,笑過之後,她輕聲說道︰「皇上,其實妾沒有什麼。」

「……」

「只是听了一個故事。」

祝烽低頭看著她︰「那個瞎女人跟你講了她的事?」

「是。」

「那又是什麼糟心事?」

南煙伸出雙手抱著他的腰,輕聲說道︰「她叫初心,是邕州人士。」

「邕州……」

這,倒不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祝烽當然記得,那是他的弟弟靖王祝烑的封地,也是自己登基後收回的第一個親王的封地。

而南煙也記得,他們在那里經歷的一切。

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和祝烽在那里,經歷過他們危險,卻又是甜蜜的一段時光,而別的人,卻在那里,經歷了另一種人生。

令人肝腸寸斷的人生——

那個初心,家住邕州,世世代代以養蠶為生,家境雖不富裕,卻也還足夠溫飽,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唯一的煩惱就是,家中沒有男孩繼承家業。

原本她的爹娘一直盼望著能生一個兒子來繼承家業,但年歲漸長,也漸漸的冷了這個心,只想著能招贅一個上門女婿就好。

而初心想的,要更多一些。

她從小就生的貌美,也期望著自己能擁有一段美麗的愛情,只是,周遭的男子,不是憨憨笨笨,就是油嘴滑舌,並沒有能真正讓她為之動心的。

漸漸的,年歲漸長。

在她二十歲生日的那天,她和幾個姐妹約好去鎮上逛街,誰知,街上人來人往,她一個不小心就迷路了,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一條死胡同里。

就在她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被幾個流氓攔住了去路。

那些人覬覦她的美貌,遇到她落單,便立刻圍了上來,對她動手動腳,初心自然不肯屈服,與這些人廝打在一起,結果那流氓惱羞成怒,抓起一把砂石用力的打在了她的臉上,沙子也灑進了她的眼楮里。

听到這里,祝烽微微一怔︰「她的眼楮——」

南煙搖頭道︰「並不是在這里。」

「哦……」

祝烽沉默了一下,道︰「你接著說。」

南煙嘆了口氣,接著說了下去。

那初心的眼楮雖然不是在這個時候被挖走的,但砂石灑進眼楮里,那種撕心裂肺的劇痛,幾乎讓她昏厥,就在她倒在地上的時候,突然听到一個人的聲音響起——

「你們要干什麼?!」

那個聲音,即使許多年後,她再回想起來,仍然十分的好听。

清朗又充滿了勇氣。

然後,她就听見一群人混打在一起,那些流氓到底心虛,而且看見她受了傷,也怕被牽連,便跑了。

然後,她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扶了起來。

那個人問她︰「姑娘,你還好吧?」

她听得出,那是一個年輕男子,只是那個時候,初心的眼楮已經流出了血,痛得直哆嗦,那個男子見她這樣,便要帶她去看大夫。

見她已經走不動了,便直接將她背到背上。

這一路上,他還在不斷的安慰她。

後來,到了醫館,是那個年輕的男子替她付了診金,大夫幫初心洗干淨了眼楮里的沙子,只是暫時不能用眼,那個年輕的男子便又背著她,按照她的指揮,回到了她家里。

家中的爹娘見女兒受了這樣的委屈,自然非常的心疼,也很感激這個叫江趣的年輕人。

細問之下發現,他是來邕州投親靠友,但沒想到親戚已經搬離了這里,他正好也無處可去,在街上閑逛,才遇到了那伙流氓想要對初心圖謀不軌。

初心的父母非常的感激他,便留他暫住在家里。

這個江趣也是一個非常勤勞的人,住在人家里,也經常幫他們做事,忙上忙下,而且初心目不能視,很多事情不方便,都是他在幫忙。

兩個年輕人朝夕相處,漸漸的產生了感情。

等到初心的眼楮痊愈,拆下紗布,看到了一張英俊的臉龐,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個人很快定下了婚事。

再沒過多久,初心的家中大擺宴席,將江趣招贅做了他家的女婿。

那一天,初心只記得他穿了一身紅,自己也穿了一身紅,他們家的屋檐下是紅燈籠,窗上是紅窗花,床上是紅色的被褥。

一切,都仿佛成為了紅色的海洋。

而她,也這樣蒙著一張紅蓋頭,被江趣領進了紅艷艷的洞房。

她的記憶,也就停留在那一片喜洋洋的紅色里,當江趣端了兩杯合巹酒,與她一人一杯喝下的時候。

那之後,她就陷入了昏迷。

當她再度醒來的時候——

感覺到懷中的人又在瑟瑟發抖,祝烽也皺起了眉頭,用一只手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沉聲道︰「她的眼楮?」

南煙的聲音在發抖,道︰「她的眼楮,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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