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的心微微的一動，抬起頭來。
就看見祝烽從外面的夜色中慢慢的走進了翊坤宮。
南煙愣住了︰「皇上？」
祝烽走進來，身上還帶著外面的寒氣，他沒有立刻走到床邊，而是站在屋子中央，自己動手撢了撢衣角。
仍舊是一陣涼風襲來，倒是忽的將南煙吹清醒了。
她急忙起身︰「妾拜見皇上。」
祝烽還甩了一下袖子︰「起來吧，這麼晚了，你也要睡了，就不用起起跪跪的了。」
南煙立刻扶著床沿又站起身來。
卻是看著祝烽，目光微微閃爍著道︰「皇上，皇上是來——」
她有些遲疑，若是說來看自己，平時祝烽都是下了早朝，去御書房起座辦事之前來看自己；若說是來陪自己，也是每天下午，帶著心平過來。
晚上來，這些日子還是第一次。
她不由得就有些手腳僵硬。
听到她這麼問，祝烽的動作也微微一滯，但又立刻接著月兌下了身上的大衣裳，遞給急忙上前來服侍的彤雲姑姑和念秋，然後說道︰「今晚，朕在這里歇。」
「……」
南煙的心都沉了一下。
而彤雲姑姑和念秋，听到這句話，兩個人相視一笑，喜不自勝。
已經很長時間了。
雖然知道貴妃到金陵之後失了寵，這一路上也受了許多的委屈，甚至說，虐待，但回來之後，兩個人的關系還算平和，就算娘娘自己到冷宮去住著，也沒有人敢多加欺凌。
只是，關系一直不冷不熱的，讓他們這些做奴婢的看著，心里也著急。
好不容易，今晚皇上竟然要留宿翊坤宮了！
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喜事啊！
彤雲姑姑激動得手腳都有些發抖，自己一個人掛好了祝烽的衣裳，又立刻給念秋遞眼色︰「趕緊讓他們準備熱水，皇上要洗漱。」
「是！」
念秋匆匆的出去。
不一會兒，就重新送了熱水毛巾來，南煙坐在床邊，看著他們忙碌得一片熱火朝天的樣子，不一會兒，祝烽就擦洗干淨。
他月兌去外面的大衣裳，換上了一身白色的里衣。
衣裳雖然寬松，但架不住他身材高大勻稱，尤其腰細腿長，即使穿著這樣簡單的衣裳，也非常好看；尤其，平日里束得整整齊齊的發髻散落下來，黑緞子一般的長發披散在腦後，更別有一番風流氣度。
看著這一幕的南煙，不知怎麼的，眼楮微微的有些發燙。
過去，她不止一次的看到過他這個樣子。
也不止一次的，體會過他的溫柔。
他們曾經那樣的親密過……
這些日子，兩個人即使天天在一起，還帶著女兒，仿佛一家人的樣子，可她自己知道，兩個人的心離得很遠。
現在，突然看到他這樣，讓她有一種恍恍惚惚，如在夢中的感覺。
正在恍神的時候，眼前人影一閃。
她抬起頭來，祝烽已經走到面前，而彤雲姑姑他們都退到了門外，這個時候輕輕的關上了大門。
听著他們遠去的腳步聲，似乎還夾雜著一兩聲輕笑。
眼前的祝烽低下頭來看著她，眼角也帶著一點笑意。
「怎麼了？」
「……」
「發什麼愣？」
「……」
南煙還有些發愣，呆呆的看著他，看著他緊挨著自己坐下，兩個人的胳膊貼在一起，即使還隔著衣裳，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體溫，似乎比平時更熱一些，很快就熨染到自己的身上。
她微微的戰栗了一下。
下意識的開口道︰「皇上。」
「嗯？」
「皇上真的要——」
祝烽也睜大眼楮看著她。
房間里只剩下一盞燭台，微微搖曳的燭光映在他的眼楮里，卻反倒格外的亮，甚至比平時，站在太陽底下更亮一些，而對上那樣晶亮的眼楮，南煙後面的話，反倒說不出來了。
皇上真的要在這里留宿？
若問了他，他又會如何回答呢？
不管他如何回答，自己，又如何能拒絕呢？
想到這里，南煙只感到一陣說不出的矛盾和酸楚，偏過頭去，淡淡的道︰「沒什麼。」
說完，便自己躺倒床上去。
因為祝烽已經很久沒來了，翊坤宮也沒有準備大被子，都是兩條小被子鋪在寬大的床上，南煙先躺上去，便縮到了靠牆的里面，鑽進了被子里。
祝烽看了她一會兒，也上了床。
卻是躺在外面，自己蓋著外面的那條被子。
燭光下，兩個人的側影都投影在牆上，祝烽偏過頭去，看著南煙的側影，縴長的睫毛微微的顫抖著，好像此刻她顫抖的心情。
他伸出手去——
「啊！」
南煙立刻就緊張的低呼了一聲，睜大眼楮看著他。
卻見祝烽伸手，牽過她的被角，掖了掖。
柔聲道︰「朕只是怕你著涼了。」
「……」
「沒事的，睡吧。」
南煙又看了他一會兒，才輕輕的點點頭，然後閉上了眼楮。
即使閉上了眼楮，祝烽仍然能看到，她的睫毛不斷的顫抖著，連同呼吸，在這寂靜的夜晚，交織出一點動蕩的心緒來。
夜，慢慢的深了。
外面已經是萬籟俱靜，整個皇城都進入了深沉的睡眠當中。
一陣風吹得外面的樹搖晃著，樹影斑駁，發出沙沙的聲音。
祝烽睜開了眼楮。
他從來都睡得警醒，加上今晚，是那麼久以來第一次到翊坤宮來，與南煙同床共枕，心情也有些復雜。
醒來之後，看著這個曾經熟悉的地方，卻有更多熟悉的感覺，從心底深處冒了出來。
是什麼呢？
他正想著，卻漸漸听到耳邊的呼吸聲，是自己的枕邊人的。
那呼吸聲，沉重又急促。
這，絕對不是一個睡著的人的呼吸聲。
祝烽蹙了一下眉頭，輕輕的轉過頭去，果然看見南煙躺在那里，眼楮睜得大大的，完全沒有睡著的樣子。
祝烽眉頭一皺︰「你還沒睡著？」
「啊？」
南煙也是猝不及防，大概都忘記自己的身邊還睡著一個人了，立刻轉過頭來，看到祝烽，也是一怔。
「皇上……」
「你怎麼還沒睡著？」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五更天了。
南煙沉默了一下，才輕聲道︰「睡，睡不著。」
「睡不著？為什麼？」
祝烽說著，下意識的伸手過去，一模，頓時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