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脊髓干嗎？余連想，我還一直以為是腦仁呢。
不過，反正都虛境生物，鬼知道這些身體材料到底能對應到人體的哪個部分。余連也從空間袋拿出來一個用防輻射復合材料制成的盒子，再把那枚充滿了不規則凸起，看著就非常掉san的橢圓形結晶體拿了出來。
「你上次已經融合過了一次以太虯，但次元孽主和以太虯有許多相似之處，姑且能算得上是同一個體系下的強化甚至進化。難度和危險性當然比上次要高一些，但也並不會發生特別劇烈的排異反應。以你的能力，應該是可以熬過去的。」婭妮說。
「這你居然也知道？」余連沉下了臉︰「莫不是您的祖先閣下？」
可是，就算是那位隨手一招就把「過去」打得落荒而逃的大佬，也不應該輕描淡寫地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根底吧？
「是蘭先生告訴他的。」
「……」
「他同我的先祖大人吹嘴，說自己的弟子五環就成功融合了虛境領主的因子，乃是歷史第一人，據說先祖因此還輸了一個賭約。于是，壓力便自然跑到我這里來了。」
余連覺得，師父他老人家應該不可能僅僅是為了吹嘴，或許是有別的安排……但估計就算是自己現在親口去問，應該也是得不到什麼答案的。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脊髓干」，又看了看對面貝小姐手里的「眼珠」，忽然覺得，還是自己這邊的賣相要好一些。
至少，這玩意是真的能看出是一枚晶體，但對方捏著那東西，可就有點莫可名狀了。非金非玉非石非木當然也不是塑料，總覺得似乎有點干癟的質感，再仔細觀察一下，居然還微妙得有點彈性呢。
「這個東西是……」
「雅奴斯魚，或者說，時眸魚的眼珠子。」婭妮道。
余連听說過這個名稱，乃是一種極為稀有的虛境之物，只存在于虛境深處那莫可名狀難以用常識去理解的荒時之海中。
它的物理外形呈現的是魚形，可以在虛空之中的以太海洋中暢游嬉戲，只長著一枚很像是眼楮的器官，卻並非擁有生物意義上的視覺——或者說，在虛境的大多數情況下，生物意義上的視覺本就沒什麼意義。可是，這樣的眼楮，卻傳說具備能觀察時間洪流的無上威能。
據說其正是因為擁有這樣的力量，便不可能被那些貪婪的虛境巨獸當做獵物，也不可能成為靈能者們獵殺的目標。
……當然，以上都是傳說罷了。
如果它真的有這樣預測時間，知曉吉凶，趨利避害的能力，卻又是為何被人類發現，還被記錄在典籍之中的呢？
當然了，至少可以確定，這種學名為「雅奴斯魚」的虛境生物確實極為稀有，也確實具備一些非常神奇的能力。其本體的力量不算強，但論獵殺難度甚至超過了不少以戰斗力著稱的虛境領主了。
「這是大預言家小姐的力量來源之一。」婭妮見余連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便笑著解釋道︰
「我對她那個所謂‘心理史學’並沒有什麼興趣。預言如果無法具體到一個人自我奮斗的過程和最終的命運上，那就談不上預言。如果把預言擴散到了整個已知的文明範圍，就算是把一件注定會發生的事情，從十年二十年的馬場跨度，具體到某一年甚至某月某天，在時代的大勢面前也算不得什麼。」
「這我倒是相信。第三次銀河大戰剛開始的時候，埃羅人對聯盟發動奇襲，以怒火燎原之勢將半個摩塔星區夷為平地，將魔塔方面艦隊的一大半主力艦都擊毀在港口里。另外，光是在前線船廠的船台上燃燒成灰燼的無畏艦就超過十艘了。這樣的突然襲擊，使得埃羅人在很長時間都只需要應付一個方向的敵人。」
婭妮點頭︰「不管對面的帝國承不承認，埃羅人其實是並不亞于他們的戰爭民族。不管是現在，還是八百多年前的三戰，都不缺奇思妙想的名將。」
余連又道︰「可是，這一切就算是不發生，聯盟遲早是會下場的。那些正在船台建造的主力艦就是明證。更重要的，國力之間的差距就放在那里，埃羅人的帝國，終究還是會被人類集結起來的力量撕成碎片的。就算是第三次銀河戰爭的時候，多了一個大預言家小姐，這樣的結果也是不可能改變的。」
婭彌妲微笑頷首︰「說得不錯，這次婭妮老師可以給你90分。只有見不得光的幕後社團組織，才會對這種程度的推演寄予厚望。」
「這其實可以理解，一個銀河霸主級的國家，和一個社團組織的體量畢竟是不一樣的。一點點相對程度上的未卜先知，便能讓他們獲益頗豐了。有句話怎麼說的？哦，虹薔薇灑下來的一粒花粉，對普通人來說都是一座金山。」
她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心理史學對我來說沒什麼意義，但這個東西，時眸魚的眼珠子，倒還有些意思。阿斯特里那個小胖子你還記得吧？他的堂曾叔爺，在晉升六環的時候，就融合過一次這東西。」
「哦？」余連驚了。
「時眸魚賦予了他某種讓大腦進入超頻的非凡狀態，就會給自己一種仿佛能自由支配時間的錯位感。余連，你算得上是武斗派的靈能者，這種體驗應該不陌生吧？」
余連點頭︰「常有的事，但這其實是身體素質、戰斗經驗、戰斗技巧和直覺遠遠超過對手時，甚至超過子彈的絕對速度，才會產生的錯位體驗。這應該和這種超頻不是一回事。」
「該怎麼形容呢？反正我從筆記上看到的是，進入這種狀態，會覺得耳聰目明頭腦清醒，而且是會真的清晰地感受到周圍的時間是在變慢了。哪怕是甚至素質跟不上頭腦的超頻的扭曲感，也能感受得到。」
「那確實不一樣了。對戰士來說，身體跟不上頭腦就毫無意義。」
「可對于頭腦派卻不一樣了。那位前輩總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取代所有的運算單元，腦袋補出強相互作用力的公式吧。」
「……你們‘智慧’的特色，不就是顱內腦補和運算能力必須要跑得贏計算單元嗎？」余連道。
「那也是到了高環以後的事了。而且，單一的機械化計算，接入更多更高性能的計算單元就好了，就算是摻入零元素打造的樞機單元也只是消耗品。靈能者再怎麼墮落，也不應該把自己當成耗材吧。」婭妮笑道。
所以你們就不能琢磨一下算法嗎？遇到事情就想著要往硬件方面鑽牛角尖？到底真的是因為科技樹歪了大家的理論積累還沒到那個程度，還是因為別的？
如果真的是因為別的，智械兄弟會的機械宅和電子控不也活得挺自在的？雖然不能算是光明正大，但也沒真的淪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嘛。
……況且，小灰不是也挺可愛的嗎？
就在余連的腦中閃過這些念頭的時候，卻听婭妮又道︰「這種非凡材料確實非常稀少。雖然我們家中有些儲備，也沒有這個。我覺得，如果在我晉級四環的當口融合時眸魚的眼珠，應該能比那位前輩發揮出更強的力量吧。」
「能不能問問，你說的那位前輩，就是阿斯特里的叔爺爺啥的，到底是哪位大能嗎？」
「哦，他在融合了時眸魚的時候，準備一舉突破虛境巡航的概念引擎技術，便在連續超頻了一個月之後，腦袋炸了。」
「……」
余連沉默了三秒鐘，然後向對方比出了大拇指。
「人類地贊歌就是勇氣的贊歌。勇氣的贊歌就是探索一切未知，拓展一切邊界的贊歌啊！」
「這個贊美倒是中听，婭妮老師這次可以給你打95分。」大小姐嫣然一笑。
不行，穿著白襯衫職業套裙帶著眼鏡還捻著教鞭的貝倫凱斯特大小姐的形象，實在是太違和了。余連忍不住伸手按住了太陽穴。
這個時候，大小姐又提著那根掃把般大的毛筆，在光圈之內畫了一個陣列。不過，和余連想象中的升環結構不同的是，它最外圈多了一層。靈光擴散運轉的細微之處，被描上了大量相當密集的靈子符文，而且通過字型的架構組合在一起，似乎是構成一層極為復雜卻由井井有條的平面星圖。
再又看過去，那星圖的點線似乎又像是兩條正在嘶啞著對方尾巴的餃尾蛇。
當然，這都只是余連的腦洞罷了。他覺得自己應該只是錯覺，于是只是微微張了張口，卻還是忍住沒說。
「不用把自己憋得那麼厲害，這就是環世之蛇的某一位時主設計的陣列。超凡管理局目前把它命名為‘環蛇07’環形陣列，目前是一種禁忌的神秘學知識，保存在管理局最機密的資料庫中。」
「原來在聯盟語中，禁忌是一個相對詞匯啊！」余連想到了婭妮剛才那熟練得明顯是試過很多次的動作，頓時露出了惡意的笑容。
貝大小姐倒是坦然道︰「在聯盟，所有都是相對詞匯。所謂的禁忌，更多的是考慮到了大眾輿論的問題。實際上，蛇主設計的這些陣列的安全系數是很高的。除了對繪制者的技巧和知識儲備要求過于極端，其他方面都能算得上卓越。」
懂了，你這只是在變相夸你自己卓越。
「大眾輿論？我可不知道哪個國家的大眾會懂神秘學的。」
「絕大多數的議員也不懂，但他們能影響大眾輿論。總是要給他們一點交代的。」
「……我倒是不知道，超凡管理局做事也是要給議員交代的。」
「星界騎士團偶爾都得接受元老院的質詢，何況我們還是正經的民主共和政體。」婭妮笑道︰「反正，只要告訴議員們，蛇的神秘學資料都是禁忌的，他們自然也就會滿意了。到了實操方面，保密等級到了一定程度的督查官和游擊士，都是可以選擇性研習的。」
既然叫07，也就是說管理局至少掌握了7種以上嗎？
「果然環世之蛇就是你們的黑手套啊！」余連道。
「這是老祖說的？」婭妮挑了挑眉毛︰「人老了難免會口無遮攔，而且他老人家現在只是民間人士，在大眾面前也已經消失快一百年了，所說的一切都不代表聯盟的官方態度。當然，更不能代表他自己的態度。」
「那這個陣列……」
「雖然很多環世之蛇控制的外圍嘍，將時之主們視為神明，但他們終究是凡人。歷史上有過被圍毆致死的時主，有過被炮決的時主，當然也有被俘虜的時主了。凡人只要失去了自由，便總有邁不過去的門檻，總有不得不和我們合作的原因。」
這個灰手套當的也是挺憋屈的。
「還是說回環蛇07吧，這是一種輔助陣列，可以和大多數功能性陣列結合，強化其能力，甚至還有可能賦予更多的功能性變化。如果用在升環陣列上，可以提高成功率，而且能同時作用到兩個人身上。這樣一來，便能同時完成晉升儀式，在過程中，雙方的體能和精神力甚至生命力也能完成互補，成功率當然就更高了。」
余連頓時聯想到了以前玩紅白機雙人游戲的借命……
不過，他上輩子好歹也是一個混到了七環的老游俠，卻也的確是第一次听說升環還可以這麼操作，新鮮感頓時大生。
「可是，我是平衡，你是智慧，我升六你升四，這樣也可以？」
「當然不可以，所以我現在又額外架構了一個改良過的融合陣列，這才才是主體。」她睨視著余連，那雙蔚藍色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戲謔，卻又多了一絲明了的決然︰
「所以，與其說我們這次是升環過程中融合虛境生物的因子，倒不是說是借助虛境領主的力量，倒逼我們完成升環。」
余連頓時覺得汗毛倒豎，新鮮感也霎時間變成驚嚇感了。
他努力開動腦筋，以自己不算太豐富的神秘學理論能力，仔細琢磨著婭妮這個聞所未聞的瘋狂方案，但再仔細琢磨一下，忽然覺得這操作似乎也是有那麼一點點可行性的。
可正因為如此，卻反而會感覺更加驚嚇了。
「我們攜起手，升環的同時在虛境中完成更進一步靈體粹化，順便還能融合虛境領主的力量，可謂是一舉三得了。是這個意思吧？」
婭妮點頭。
「可若是無法成功，那就不是重傷躺培養皿那麼輕松了，甚至也都不是精神受創終身難以再進步的問題，而是直接一了百了。」
婭妮繼續點頭，但又補充道︰「當然也有可能是虛境領主的因子吞噬我們的血肉靈魂，借助我們的存在和因果，直接復活呢。」
「這倒是可以接受。說不定我們反可以支配虛境領主的身體呢。擁有我們記憶和智商的虛境領主，一定也是整個虛境最靚的霸主吧？」
「這種樂觀積極的心態很好，可以大大地增加我們的成功率，婭妮老師這次可以給你打100分。」她再次綻開了嫣然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