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衍狀似沒覺察出雲落緊繃的身子,「那處風大,本王偏愛這里。」
說罷抬手端起茶,放至唇邊喝著。
雲落听著近乎在耳邊說起的話,心緒有些起伏,倏地起身,就要往對面走去。
「今日風暖,吹吹也無妨。」
江凌衍拉住了她的手,止住她走過去的動作,似有似無的嘆了口氣,「我坐過去。」
在對面坐下後,兩人的神色也嚴肅起來。
「此事應還有後手。」江凌衍道。
雲落頷首,「雲家一日不站隊,便一日不得安寧。」
「你可想好今後的路如何走?」江凌衍認真看著雲落,眼里有顯而易見的擔憂。
朝堂如戰場,雲家幾位兒郎,雖用兵如神,可面對朝堂卻會力不從心。
因手握重權,無論如何也得不到皇上的全然信任。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雲落的回應很簡單,眼下,她已然知道幕後的人是誰。
在那人,或那些人不曾動手的時候,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防備了。
一個皇後,一個左相,本就不好對付的兩個人竟然站在一線了。
還有以容親王為首的大皇子一派,雖現在對她和雲家尚無敵意,但日後並不好說。
江凌衍沉吟半晌,問道,「你可曾想過讓雲家幾位將軍卸甲歸田,辭官歸隱?」
雖說這話他問並不合適,可關鍵時刻,這才是保命的辦法。
雲落抬眸,晶亮的星眸望向江凌衍,「王爺難道以為這樣皇上就會放過雲家了?」
「不失為一個辦法。」江凌衍自然知曉雲落的意思。
皇上生性多疑,即便雲家要出仕,也會心存戒心。
可還有他在,若真到了那個時候,他自然會拼力一搏,護下雲家滿門。
「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江凌衍又道。
雲落沒有再同他爭辯,「眼下還無須考慮那麼長遠。」
江凌衍看著坐在自己對面,跟自己侃侃而談的雲落,忽然心生感慨。
他們有多久不曾這樣好好聊天了?
心里更是無比懷念當初的時光,在如意巷的那些日子。
江凌衍的神色太過專注,專注到雲落想忽視都不行。
不知過了多久,雲落忍不住道,「你……看我作甚?」
江凌衍的目光依舊看著她,「你還在生氣嗎?」
雲落一愣,繼而說道,「王爺多慮了,我不曾生你的氣。」
听到她的稱呼,江凌衍便明了,雲落並未原諒自己。
「你為什麼救我?」江凌衍盯著她問道,不願錯過雲落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雲落心跳慢了一拍,因為這個問題,她沒有答案。
她在答應跟蕭子沐去天牢見江凌衍的時候,就問過自己了。
又過了這幾日,她依然沒有想出答案。
半晌後,她才低低的說了這句話,「于朝政有益。」
江凌衍並不滿意這個答案,追問道,「只為朝政?不為其他的?」
雲落聞言,反問道,「你我之間還有其他可言嗎?」
江凌衍定定看著雲落,視線不曾有半分偏移,「自然有。」
「你曾答應過會等我,等我解決好童鳶的事。」
雲落心里亂糟糟的,說話也沒了平時的淡然,「王爺是來質問我的嗎?」
「王爺問這話之前,可曾想過自己做過什麼事?」
江凌衍的眼眸里是從沒有過的認真,「從前的錯事,我不會否認。但,只有我們在一起,我才能彌補之前的錯誤,我會努力彌補。」
雲落從始至終沒正眼看過江凌衍,「不必了,我並不在意。」
江凌衍戳破雲落的謊言,「你在意,不然你為何不敢看我?」
雲落心頭猛跳,無論如何壓也壓不下去,眉頭微微蹙起,「王爺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這般了解我,莫要信口開河。」
心里在暗自惱恨,江凌衍對她的了解,太過深刻,讓她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但她,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不想再面對這樣的境況,直接起身送客,「時辰不早了,王爺請回吧。」
江凌衍坐著沒動,只用一雙劍眸看著雲落,「你在逃避。」
他的話,猶如利劍直刺雲落的內心。
「王爺請自便。」雲落近乎落荒而逃的離開了涼亭,「知念,送王爺出府。」
涼亭外,雲落的聲音越來越遠。
江凌衍一口喝完杯中已經涼透的茶。
雖冰涼刺骨,卻讓他更加清醒,心里的欣喜也愈發隱藏不住。
今夜雲落的種種反應,都在說明,她的心亂了……
隨手放下杯子,他帶著顧堂走了。
听著後面知念送江凌衍走的聲音,雲落的腳步才慢下來。
一手模著自己的胸口處。
那里的心跳比平時快了很多。
她暗暗告誡自己︰雲落,不要再次沉迷了。
只是那晚,她依舊沒有睡著。
……
翌日。
雲落起來後沒什麼精神。
昨夜她幾乎沒睡,直至天色微明,她才略略睡了一會。
知念見她沒什麼精神的樣子,便提議道,「小姐,今日是西郊天佛寺講經的日子。那里熱鬧,不若去看看?」
雲落想了下,同意了。
她不想在府里悶著,因一個人的時候,她總能想到江凌衍。
若是外出走走,或許會好些。
用過早膳,雲落帶著知念和白芍兩人,坐上馬車去了西郊。
因著路上人多,一路走走停停的。
心情本就不太好的雲落,越發不能心平氣和。
「繞路,從無人的巷子走。」
「是,小姐。」外頭車夫應了一聲,轉了方向。
換了路後,行進果然快了些。
眼看著就要到城門口了,不知從哪里飛奔來一個孩子,直直沖著馬車就迎過來了。
「吁!!」
車夫狠狠勒緊韁繩,只是已經來不及了。
正在這時,一條鞭子從空中滑過,卷起孩子就拉到了路邊。
馬車險險停下。
車夫忙不迭的問道,「小姐,這孩子沖出來的太快,我沒拉住馬,您沒事吧?」
「無事。」雲落一早就扶穩了車壁。
白芍也被知念護住了。
知念掀開簾子問道,「孩子如何?可曾傷到?」
「多謝這位姑娘掛心,犬子無礙。」馬車外傳來一個敦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