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抬著擔架走在前面，清風在後。走了百來丈遠，拐進一條狹窄的小巷。小巷道路泥濘不堪，遍地污水垃圾。幾乎走到巷子盡頭，一間破舊的房屋，正是姚丙家。
房屋門扇傾斜，與門框無法閉合，就那樣虛掩著。
初三用腳踢開房門，兩人將擔架上的姚丙抬了進去。
屋里光線很昏暗，驟然從明亮處進到屋里，清風閉了閉眼，這才適應了屋中的光線。
姚丙家中很簡陋，唯一的窗戶下面有一眼矮灶，在灶的後面，牆角處鋪著些稻草，稻草上面鋪著床草席。
「你就住這兒？」清風問。
「是。」姚丙低低應了一聲。
兩人將姚丙放到草席上，初三對姚丙說道︰「我去找你哥、你娘！」
姚丙想張口阻止，但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任由初三出去了。
姚丙是家中老三，他上頭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
姚丙的爹曾經也是個團伙頭目，六年前帶著幾個兄弟出去，結果一個人都沒回來。那些人的家人找上門，要姚丙娘給個說法。姚丙娘是個潑辣的，說自家男人也沒回來，要什麼說法。那些人家要姚丙娘賠錢，姚丙娘哪里有錢賠。就算有，她也不會給。于是雙方打了起來。
那時候姚丙才十二歲，大哥十八歲、二哥十七歲。兩個家中青壯年自然是沖上去跟對方打起來。結果大哥被打瞎一只眼楮，二哥傷的也不輕，姚丙娘更是被一頓胖揍。只有十二歲的姚丙和十四歲的姐姐躲在屋里沒出去，這才完好無損。
南城多是彪悍之人，即便他大哥瞎了只眼楮，對方還是不肯罷休，三天兩頭來家里鬧。直到後來他娘把十四歲的姐姐姚妮賣給賀老大，賀老大從中調停，這事才不了了之。
賀老大是南城的一個人物。雖然南城大大小小有幾十個團伙，但賀老大所掌控的，或是與他交好的，佔了其中一半。
他原先也是出身南城，年輕時心狠手辣，膽大妄為。後來不知接了個什麼活，突然有了一大筆錢，從此金盆洗手不再干打打殺殺的事，在城里經營起賭坊、勾欄。
姚妮賣給賀老大做什麼，不言而喻。
賀老大破了她的身子，玩了幾天也教了幾天，就送去勾欄了。開頭姚妮還要死要活，但是賀老大有手段讓她死不了，但是也活不好。姚妮最終還是屈從了。那樣的日子過久了，姚妮也漸漸變了，從開始時的抗拒，到後來變成主動。現在勾欄里新來的姑娘不听話，都是姚妮出手教。賀老大對她很滿意，順帶對姚家人也照拂一二。
姚丙的二哥就是在照拂下，在賀老大的賭坊里干活。至于姚丙的大哥和老娘，他倆倒是想跟著賀老大混口飯吃，但是賀老大看不上。
至于姚丙，當年娘把姐姐賣了，他心中怨恨娘。後來，他對二哥、大哥很失望。甚至姐姐，他也覺得很失望。于是姚丙自己一個人生活，投靠陶老大。他不想跟賀老大那邊的人沾邊。
躺在草席上的姚丙，內心很絕望，從受傷的那一刻起就很絕望。他內髒受損，折了只胳膊，還斷了幾根肋骨。按照他的想法，要麼死在外面，要麼完好無損的回來，可是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清風等得有點不耐煩，正想出去看看，听見初三的聲音。
「大娘，你就跟我去看看吧！求你了！」
「誰要你多管閑事！他要麼帶著銀子回來，要麼死在外面！老娘沒錢給他看病！」
「大娘！你跟我去看看嘛!」
初三生拉硬拽，硬是把姚丙娘拉來了。
听見外面的嚷嚷，姚丙心中很不好受。這幾年來，他跟娘、大哥、二哥、姐姐的關系很是別扭。
姚丙娘一腳跨進屋子，看見屋里還站著個陌生人，先是一楞。不過她也沒作理會，直接看向草席上的姚丙。見他渾身纏繞著繃帶紗布，姚丙娘臉一沉，問初三︰「他是被誰打傷的？」
初三的表情有些扭曲，囁嚅道︰「被，被，被一位姑娘。」
姚丙娘頓時怒道︰「打傷了人就這麼送回來！人呢？錢呢？你們叫她賠償了多少銀子？」
「大，大娘……」
初三前會去找姚丙娘，只說是姚丙在外面受了傷，現在人抬回來了，叫她去看看。沒說事情緣由。他也不敢說啊！還死了個陶老大和癩子。
清風冷眼看著，對初三道︰「我們走吧！」
初三覺得把姚丙交給他們家的人就行了，也準備想走。
「站住！」
姚丙娘雙臂張開，擋在門口，對清風說道︰「是不是你們家的人，把我兒子打成這樣的？」
清風答道︰「是。」
姚丙娘道︰「你們把他打成這樣，他以後肯定是殘廢了。你把他抬走！你們家養他！」
清風冷冷道︰「要是死了，就不用養了吧？」
姚丙娘還沒反應過了，正在琢磨這句話。清風走到草席邊，伸腳踩上姚丙的胸口。
清風腳下稍微一用力，姚丙痛得慘叫一聲。
初三趕忙撲了過去，抱住清風的腳喊道︰「清大哥饒命！妍姑娘說繞我們一命的，你不要，不要殺他。」
姚丙娘嚇一跳。她只是想撒個潑耍個賴，讓傷她兒子這家人負責到底。打傷人送回來，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姚丙娘沖過去，想一把推開這個陌生男人，讓他的腳從自己兒子胸口上移開。可是她還沒靠近這個男人，就被這個男人的掌風揮開，跌倒在地。
「清大哥饒命啊！」
初三知道清風的力氣，他這一腳下去，姚丙肯定死定了。
清風收回腳，說道︰「走吧！」
「不許走！」
姚丙娘想要抱住清風的腳，不讓他走，清風一腳踢出去，姚丙娘被踢飛出去，差點吐血，爬在地上起不來。
清風跨出屋子，揚長而去。
初三也不敢在這里多留，趕忙跟了上去。
他跟姚丙交好，他們家的事，他還是知道一些的。姚丙這個娘，也算是個奇葩。初三實在不理解，怎麼會有這樣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