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金簪的簪身細長而尖銳,鳳鸞又是用了狠力氣的,「滋——!」,那金尖尖刺破蕭鐸的手背,殷紅的血珠兒迅速滾了出來!

「阿鸞,你……」蕭鐸先是吃了一驚,繼而……,卻又忍了。

她有氣,受了委屈,自己心里明白。

如果這樣能夠讓她消氣的話,沒什麼不能忍受的。

鳳鸞低頭看著那抹血色,看著那血色慢慢下滑,跌落在自己的手上,像是石榴汁一樣染出一條條蜿蜒斑駁的鮮紅。他仍然緊緊的抓住自己不放,沒有責備,沒有生氣,更沒有推開自己,但即便如此……,仍然難消心頭的怨氣和恨意。

以他的腦子,不信他看不出是有人在陷害自己。

可是他是怎麼做的?

不是和自己對質,不是相信自己,而是憑著大男子主義一味回避!他怕自己和別的男人有瓜葛,他怕自己受傷,所以就打算連問都不問,將自己冷落一旁了事!

前世今生,他都是一樣自私絕情!

鳳鸞狠狠用力一拉。

「唔……」蕭鐸緊緊皺眉,強行忍住了鑽心一般的疼痛,看著那兩寸來長的鮮紅血色細口子,沒有阻止她,反而忍耐道︰「要是你還不解氣的話,就再劃一道。」

鳳鸞頓時一聲冷笑,「你以為我不敢?還是以為我舍不得?」

當即拔了簪子,再斜里一劃,兩筆湊出一個鮮紅的「X」字形狀。

蕭鐸手上穩穩地,他道︰「要是這樣,能夠消散你的怒氣,繼續……」沒有退縮,「是我不對,你想劃就盡管劃。」

「叮嚀!」鳳鸞將金簪扔在了地上,一手血,她猛地轉身,「我把你劃爛了,就痛快了?就能解氣了?」明眸里是濃濃的譏諷之色,和怨念,「端王殿下不是懷疑我嗎?不是怕我和別人有染嗎?不是打算問都不問就此放手嗎?!」

「什麼有染?」他皺眉,「阿鸞,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鳳鸞一聲涼涼冷笑。

他又道︰「再說,我不會放手的。」

「不會?」鳳鸞心里門清兒著,盯著他的眼楮問道︰「別說我冤枉你了,難道你沒有打算轉身就走,再也不踏進暖香塢的大門?!」

蕭鐸靜默了一會兒,還是承認了,「是的,我的確是那樣想過。」

鳳鸞把臉扭到一邊兒。

「阿鸞。」他看著她那優美的側臉弧線,白皙嬌女敕,恍若瑩玉一般,輕聲道︰「但如果我真的那樣做了,難過的……,不只是你。」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每天深受折磨的人,還有我。」

鳳鸞勾了勾嘴角,「你受折磨?呵呵,自有如花美眷去安慰你。」

「說什麼如花美眷!」他忍不住為自己分辨,「除了你,我為誰這般要死要活過?除了你,我為誰這般不理智過?」頓了頓,「我不是說自己做的好,但是……,阿鸞你心里清楚,我是不會為別人牽腸掛肚的。」

「夠了。」鳳鸞再次掙扎,想要狠狠推開他,「我不想听了。」

「阿鸞。」蕭鐸將她掰過來面對自己,直直凝視,目光灼灼好似暗夜之星,「你听我說,當時我就是心里慌了、亂了,不知道要是……,要是你真的喜歡別人,自己該要怎麼去面對。」

男女之情,對于自己來說,就好是第一次馴服烈馬一般,因為經驗生疏,不免失去了平時的冷靜自持,而亂了陣腳。

但……,只此一次!

鳳鸞呵呵一笑,「好一個慌了、亂了!好一個不知道怎麼面對!」她目光憤怒,仰面恨恨的看著他,「所以你就打算丟下我不管,冷落了事!」

「這事兒是我做的不對,我承認。」蕭鐸撕扯了一截袍子,將自己流血的手給裹了起來,然後將她抱起,端端正正的放在旁邊涼榻上,「錯了就是錯,大男人沒什麼不能承認的!」他目光凝定,「我現在不和你說對不起,也不說讓你原諒的話。」

「哦。」鳳鸞輕嘲,「那端王殿下想說點什麼?」

蕭鐸聲音幽涼,「先把這次亂子的幕後之人給揪出來,然後再說別的。」

剛才耍賴皮留住她可以,但是耍賴皮想把錯誤給混過去,那就不是男人所為了。現在不是嬉皮笑臉、插科打諢的時候,應該先處理掉這次的陰謀,然後才有資格跟她說對不起,讓她原諒——

是男人,就要做男人應該做的事!

他正色道︰「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鳳鸞聞言冷笑,「有必要嗎?」帶了幾分氣性,譏諷道︰「反正我不過是端王殿下的一個寵妾,不好了,端王殿下大可扔了我,轉身再去找別的女人!多的是好的呢。」

「阿鸞,我知道你生氣。」蕭鐸過了那一瞬的沖動,加上誤會消散,整個人早就冷靜下來,「你現在是在氣頭上,說什麼,都是氣話,我是不會放進心里去的。該查的我回去查,該處理的會去處理。」

他道︰「你要生氣,我也等你慢慢消氣。」

「呵呵。」鳳鸞譏諷一笑,「照這麼說,那我還應該感動了?還應該慶幸了?不然怎麼配得上端王殿下一片深情呢。」

蕭鐸皺了皺眉,「阿鸞,你別說這樣賭氣的話。」

「賭氣?」鳳鸞忍不住輕笑,「當時要不是我厚著臉皮抱著你,不讓你走,你大概就真的那樣甩手走了。要不是我心里坦蕩蕩,為人清白,當著你的面給蕭湛書信,約了他來清虛觀,讓你听個清楚,你大概一輩子都不會釋疑了。」

「那樣的話。」她笑容深刻,「我就成了名節上有污點的女人,讓你猜疑一輩子,忌諱一輩子,連我的兒女都沒有好日子過。」挑眉看了他一眼,勾起嘴角,「到時候,可叫有些人心里樂開花了。」

「不管背後的人是誰!」蕭鐸臉色一沉,好似即將下雨前的烏雲藹藹,「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的,絕不食言!」

「好啊。」鳳鸞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斂了笑容,「那我就看端王殿下,到底能給我一個什麼樣的交待了。」不忘提點一句,「我就說了,當初不該給蔣側妃上眼藥的,到底還是惹來了禍事。」

蕭鐸臉色沉沉,「我明白。」

鳳鸞勾起嘴角,露出一個伶俐的譏諷笑容。

她們以為自己會被嚇住,慌了,解釋不清,然後哭哭啼啼被蕭鐸冷落一輩子?簡直是做夢!對付她們,自己甚至不用親自出手,只要擺平了蕭鐸,只要看著他去替自己擺平別人就夠了。

有人不想對付自己嗎?現在……,等著接招吧。

******

「都滾出去!」成王府內,蕭湛喝斥攆退了所有的下人。

成王妃目光微閃,靜靜地,坐在一旁沒言語。

蕭湛將那個荷包摔在她跟前,「這是誰給你的?!」

成王妃不知道已經東窗事發,雖然不安,但還是強撐道︰「什麼意思?這是妾身給王爺做的荷包,怎麼會是別人給的?」

「 當!」蕭湛將手上的茶盞摔得粉碎,冷笑道︰「是嗎?你親手做的荷包,結果跟端王府鳳側妃的荷包一個模樣,你們這是心有靈犀?還是她夜里托夢給你了?」

成王妃頓時面色一白,眼神慌亂。

「你是不是以為,本王不敢處置你?」蕭湛站起來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道︰「無故妒忌他人,一重罪;誣陷其他王府側妃,二重罪;挑唆皇子兄弟不和,三重罪;」他一聲冷笑,「你覺得夠不夠了呢?」

成王妃才得十七、八歲,人年輕,膝下有沒有兒子傍身,被丈夫一嚇,頓時手軟腳軟亂了分寸。她死死握住手里的帕子,越握越緊,忍不住發起抖來,兩只手交疊在一切都止不住。

「你這是不打自招嗎?」蕭湛冷笑道︰「沒做虧心事,怕什麼?」他目光凌厲,好似利劍一般,「說啊,你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最好一個字都別說錯!」

成王妃一直哆嗦不停。

「還不說嗎?還是等我自己來查?」蕭湛緩緩走回椅子里坐下,面色平靜,雲淡風輕說道︰「那本王明兒我就去父皇跟前說說,王妃不懂事,再換一個知書達理好了。」

「撲通!」成王妃一下子軟坐在了椅子上。

她害怕,她後悔,更多的卻是委屈和憤怒啊。

一直覺得丈夫對自己不冷不熱,起先還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好,每天努力反思,想要改好一點兒。直到那次丈夫在驚馬下救了端王,自己才開始漸漸起疑。事情多麼的不對勁,鳳側妃從娘家帶著龍鳳胎回來,他為什麼剛剛好在跟前?為什麼?!這完全沒有道理說不通啊。

後來自己見了鳳側妃,才知道……,那是一個光華璀璨的女子。

自己和她一比,家世不夠、美貌不夠、氣韻不夠,竟是樣樣兒都不如她!——

難怪不得丈夫歡心。

有關丈夫想迎娶鳳家女做王妃的流言,早就有了,只是之前自己不願意相信,但是後來一點點證實,叫自己不得不信。

成王妃心中憤懣難言。

事到如今,他居然還是維護那個女人,要來逼問自己!甚至還威脅自己要廢了自己王妃的位置!好,很好,蕭湛你夠冷心冷情的!

自己和太後一門的秦氏女,是皇上聖旨御賜的成王妃,就不信,你敢無緣無故的這麼廢了!哼,你敢在皇上面前說原因嗎?說起是因為鳳氏,攪和的自己夫妻不和,你敢說嗎?你要是敢豁出去了,那我就先叫鳳氏身敗名裂!

她緊緊咬牙,抬頭道︰「妾身什麼都不知道,王爺想查,自己去查吧!」

「很好。」蕭湛表情冷冷的,上前來,用力捏住她的下頜,「王妃,你以為本王拿你沒有辦法,那就等著,看看本王到底有沒有辦法。」用力狠狠一甩,走到門口,「王妃身體不適,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許她踏出寢閣半步,也不許和任何人往來交談!」

成王妃在後面尖叫道︰「你敢囚禁我?!」

蕭湛一語不發,背負雙手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

鳳鸞心里是早有盤算的。

來清虛觀之前,只和王妃那邊打招呼說是回娘家,然後先進了鳳家門,再換了衣服簡裝改道,用以造成一種回娘家有事的假象。而蕭鐸則是先出門去了別處,然後再拐到清虛觀,在別人看來,兩人一前一後根本不是一路。

離開清虛觀以後,鳳鸞回了鳳家,蕭鐸則在城外軍營逗留了一會兒,才回王府。

鳳鸞直接趕到海棠春塢,找到母親,「查出來了沒有?」

甄氏禾眉微蹙,「有點麻煩。」攜了她的手,「咱們一起去長房那邊說吧。」

到了長房,鳳淵、大夫人坐在正中,屋里還跪了一個滿面淚痕的小丫頭,氣氛頗為凝重,已經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鳳鸞看向大伯父,「查出來了嗎?」

「嗯。」鳳淵冷冷掃了妻子一眼,然後喝斥小丫頭,「說清楚!」

小丫頭趕忙轉過身來,咚咚咚磕頭,哽咽道︰「前幾日,哥哥跑來找我借貓兒,說是……,說是波斯貓血統貴重,產仔值錢,想拿回去配個種。我、我只想著……,想著幫家多賺幾個銀子,沒想到……」眼淚簌簌直掉,「沒想到害了哥哥。」

鳳鸞眉頭一皺,「什麼意思?」繼而領悟過來,「她哥哥死了?」

鳳淵沉聲,「等我們去她家找人的時候,她哥哥早就已經毒發身亡了。」

「也就是說。」鳳鸞沉吟了一下,「有人假借這丫頭的哥哥之手,哄騙說要貓兒出來配種,帶走了貓兒,然後再將其殺人滅口!」這等毒辣,生生葬送了一條人命,會是宮嬤嬤的手段嗎?端王妃已經恨自己到如此地步,急不可耐,就想要馬上解決自己?可是現在人已經死了,是誰難以斷定了。

「阿鸞。」鳳淵皺眉問道︰「你那邊怎樣?王爺……」

鳳鸞勾起嘴角一笑,「我沒事,王爺答應要給我一個交待呢。」

此言一出,鳳淵、大夫人和甄氏都是微驚。

要知道,最可怕就是這種似是而非的誤會,特別是男女之情,通常都是叫人百口莫辯,殺人于無形。鳳淵打量著自家佷女,倒是手段厲害,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這麼快就把問題給解決了。

因此心下稍微松了一口氣。

但繼而又是皺眉,「線索到這里斷了,還得稍等,我會叫人另外仔細的查。」

鳳鸞雖然對此情況早有預料,但是真的如此,不免也有幾分心煩,——到底是誰編排了波斯貓之事?端王妃?蔣側妃?又或者……,另有其人?可現在抱貓丫頭的哥哥人已經死了,死物對證,這查起來可就不容易了。

正在煩惱,事情忽然就有了峰回路轉。

「老爺、夫人。」外面有丫頭回稟,「門上來了人,說是豆蔻的表兄,他講有要緊的話要告知老爺。」

鳳淵看了地上丫頭一眼,豆蔻,就是抱貓丫頭。

當即道︰「趕緊傳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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