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四章 紅色的鳥

皇宮,御書房內。

時任飛魚衛指揮使的永定侯鞏清正在向皇帝稟告︰「陛下,五年前的科舉案中,逃走的三名嫌犯,如今一人身亡,一人歸案,另外,就在剛剛,沈四公子帶了五具尸體去了順天府,臣已派人問過,這死去的五人便是殺死其中一名嫌犯的殺手,另有兩名殺手尚未歸案。」

皇帝拿起書案上的一只玉石把件在手中把玩,微微頷首︰「阿逍是個人才。」

鞏清略一遲疑,說道;「這幾日來,沈四公子幾乎每天都與華大小姐見面,今天華大小姐還去了永國公府。」

皇帝怔了怔,發出一聲輕笑︰「朕就說嘛,難道阿逍能在短短幾日之前便查到這麼多,原來是朕那小甥女在幫他。」

皇帝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上次鞏清曾經來向他告密,說沈逍帶著一個女扮男裝的小女娃去大理寺查案宗,對啊,那時他就曾想到了妹妹家那個喜歡破案的外甥女。

做為飛魚衛指揮使,監視皇親貴冑勛貴朝臣是鞏清的職責,向皇帝告密更是他的職責中的職責。

可是這一次,鞏清發現,皇帝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

難道是他出現幻覺了?他分明在皇帝眼中看到了質疑,皇帝上下打量著他,似乎是在說,朕的外甥女你都沒看出來?你是瞎了吧。

鞏清當然知道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做易容術,可是那天在大理寺見到的小姑娘,是易過容的?

不會吧,他又不是沒有見識過那些用人皮面具的,無論喜怒哀樂都是一個表情,乍看不覺得,過一會兒就能被人看出端倪。

可是那天的小姑娘,那神情分明很生動。

出了御書房,鞏清抬頭看著瓦藍的天空,他想起來了,他那個佷子,好像和華大小姐有些交情。

剛剛出宮,鞏清沒有上馬,就對親隨說道︰「這些日子,六少爺在做什麼?」

親隨阿寶回道︰「六少爺在小佛堂里跪著呢,是侯爺您讓他跪的。」

鞏清想起來了,十天前,老夫人派了鞏六去她老人家的陪嫁莊子里,給她那幾位在那里榮養的老陪房們送年節賞賜,沒想到那些老陪房們拉著鞏六一頓亂夸,就把那小子給夸飄了,竟然那莊子里烤起肉來,那日有風,火星子撩到樹枝,燒了半片林子。

鞏清讓人把鞏六吊起來,正要抽鞭子,老夫人沖出來,抱著鞏六哭得肝腸寸斷,無奈之下,鞏清只好罰鞏六在小佛堂罰跪。

已經十天了,若不是阿寶提醒,他已經忘了。

這也不怪他,他有太多公務要處理。

「他還活著嗎?」

鞏清記得,想當年他的二弟,也就是鞏六的親爹鞏澍,在小佛堂里罰跪三天,是被抬出來的,太醫說鞏澍的雙腿差點廢了,以至于多年以後,鞏澍在邊關立下戰功時,鞏清還有些後怕,若是那次把二弟的雙腿給跪廢了,朝廷就少了一位鎮守邊關的大將軍了。

阿寶不敢說了,他能說老夫人每天都派一位擅長按摩推拿的婆子到小佛堂里去嗎?

不能說,老夫人說了,如果他敢告訴侯爺,這輩子都別想娶采菊當媳婦了。采菊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他從八歲就想娶采菊,已經想了十年了。

阿寶一臉悲痛︰「六少爺應該還活著吧,小的昨天看到大廚房的王婆子去小佛堂送飯了,送的是玉米面粥和腌白菜。」

既然是在小佛堂里罰脆,那當然不能吃葷腥,吃腌白菜都不能放香油。

鞏清點點頭,活著就行。

「你先回府,讓他到書房里等著我。」鞏清神情嚴肅,那個臭小子若是敢不知道華大小姐易容的事,那就索性在小佛堂里過年吧。

到了傍晚時分,京城里還不知道沈四公子抬著尸體逛大街的人,估計也沒有幾個了。

對,這事傳來傳去,已經變成沈四公子親自抬著尸體在大街上溜達了。

而且溜達了三個時辰,嚇暈了十八個老太太,嚇哭了一百個小孩子,有個懷胎十月的孕婦只看了一眼,那肚子就癟下去了,硬生生把要出世的孩子給嚇回去了。

那麼問題來了,沈四公子為何要抬著尸體逛街?

你別問,問就是愛好,貴公子的獨特愛好,你不懂。

那麼問題又來了,沈四公子把尸體抬去哪里了?

你別問,問就是抬回家了,貴公子就喜歡抱著尸體睡覺,這也是愛好,你不懂。

在街上打听消息的史丙都要糊涂了,一個時辰之前,街上人明明都是說沈四公子把尸體抬進了衙門啊,怎麼他從茶館里喝了一碗熱茶出來,街上的風向就變了呢,竟然已經上升到沈四公子的獨特愛好上面了。

而這時,那位有獨特愛好的沈四公子,正在驗尸房里。

這五具尸體被從亂葬崗挖出來後,駱仵作便在那家客棧里驗過尸了,死因都已查明。

但凡自己驗過的尸體,駱仵作都會記憶深刻,因此,這五具尸體抬進來時,駱仵作還向他們打了招呼︰「你們來了?今天天冷,沒凍著吧?」

平安縮縮脖子,他怎麼覺得有冷風只往他脖子後面鑽呢。

「駱仵作,你來看。」

沈逍不知何時,已經用塊雪白的大棉帕子遮住了口鼻,他隔著帕子,對平安說道︰「把這些尸體全都翻過來。」

平安快要哭出來了,四公子啊,您是看在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份上,才讓我干這活兒的吧。

五具尸體被翻轉過來,露出後背,駱仵作只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頭,他走上前去,恨不能把貼著尸體看個仔細。

因為在這五具尸體的後腰上,全都出現了一個刺青,以前沒有的刺青。

刺青的圖案是一只鳥,一只怪鳥,翅膀上長著利爪的鳥。

且,雖說是刺青,但這圖案卻不是青色的,而是紅色,暗紅色。

「沒有,絕對沒有,那天我驗尸的時候,這刺青絕對沒有!」

駱仵作的聲音里是掩不住的興奮,那張白白胖胖的圓臉,因為興奮而冒出細密的汗珠,像是蒸熟後忘了掀蓋的大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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