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想了想,「他們是半個月前來的我們村,應該受傷也就半個月吧。」
他看了看另一邊杵著拐杖往這邊走的其余鏢師,嘆了口氣,「這年頭哪一行都不容易,我們種莊稼的好歹還有個住的地方,可是他們卻是背井離鄉,能幫襯就幫襯點吧。」
只見其余鏢師在趙達的命令下,也紛紛走過來幫忙。
他們當中有的人腿上綁著繃帶走路都不利索,有的人腦袋上纏著紗布,看樣子受傷不輕的樣子。
「神醫,這邊請。」
村長回過神來,熱情地招待冠榮華和崔蝶到一邊坐著。
所謂坐的地方,也不過就是幾塊石頭壘砌而成的。
冠榮華把韁繩拴在一旁的樹干上,然後目光看向正在處理食物的那群人。
村民們把麻袋里的東西倒了出來,有瓜果蔬菜,也有被淹死的雞鴨,種類繁多全都放在一個袋子里。
村民們將里面可以吃的菜紛紛拿出來清洗,老人兒童則是在一旁燒火。
而那幾個鏢師,則是將雞鴨還有那頭死豬處理出來,動作十分熟練。
所有人分工明確,誰也沒有閑著。
崔蝶看了看那些從洪水里撈上來的東西,深深地吞了下口水,有些害怕︰「小姐,那些東西我們真的要吃嗎?」
小姐說了那些東西吃了可是要得病的,她還不想小命不保。
冠榮華抿了抿唇,似乎是做出一個決定,「崔蝶,把我們的行李全都卸下來。」
「哦。」崔蝶听話地行事。
只見冠榮華站了起來,從腿部拔出一把匕首,朝著兩匹馬走了過去。
手里的匕首寒光乍現,刀起刀落之間,兩匹馬應聲倒下。
所有人都被這里的動靜所吸引。
村長正在一旁抱來干的柴火,看見這一幕,不禁傻了眼,「神、神醫,你們這是……」
冠榮華取出一塊手帕擦干淨匕首,抬眸看向村長,「這兩匹馬雖然並不是最青壯年時候,口感上並不會很好,但是用他們換你們打撈起來的野豬和家禽可以嗎?」
冠榮華問得十分禮貌,听上去就好像這對村民來說是件虧本買賣。
但是不論是數量還是新鮮度,這剛剛殺的馬,絕對比那些被泡得發脹的家禽好。
村長很快便想出冠榮華的用意,不禁紅了紅眼眶,「神醫,你這是何必呢,沒了馬匹,你們到達徐州可就難了。」
冠榮華勾了勾唇,「無妨,大不了走過去。」
說完,她又補充了句,「村長,這兩匹馬夠換嗎?」
村長連連點頭,「夠了夠了!」
他連忙讓大伙兒放下手里的東西,趕緊去處理倒在地上的兩匹駿馬。
馬匹的尸體還是熱的,傷口仍然在噴涌著鮮血,村民們連忙拿起鍋碗瓢盆把這些新鮮的馬血接了起來,等到血凝固了,又是一個鮮美的食物。
鄉親們已經很久沒有吃到新鮮的食物,很別提新鮮的肉,一時間,大家比之前還要激動幾分。
原本被大家視若珍寶的死豬則被置之不理。
「崔蝶。」冠榮華轉眸看向崔蝶,然後給她使了個眼色。
崔蝶臉上頓時浮現難受的表情,委屈巴巴︰「小姐,必須我去嗎?」
「嗯哼?」
冠榮華從崔蝶手里把兩個大包袱接了過來,然後取出一條方巾遞給崔蝶。
崔蝶把方巾折成三角形,然後綁在鼻子上,朝著那剛剛被開膛破肚的死豬走了過去。
死豬在水里泡了很久,打開肚皮里面全是渾濁的洪水。
崔蝶強忍住惡心感,把死豬裝進麻袋,然後把其余幾只家禽也丟了進去。
趙達注意到這一幕,笑著朝二人走了過來,「讓我幫你們吧。」
說完,便伸手去拿崔蝶手里的麻袋。
然而就在這時,崔蝶單手拎起麻袋,拿得離自己遠遠的,緊皺眉頭,「小姐,丟哪里啊!」
崔蝶的神力讓趙達頗為震驚,「沒想到這位姑娘竟然如此神力。」
冠榮華看了他一樣,「我家藥童天生便力氣比常人大一些,所以才會陪我前往徐州。」
說完,她轉眸看向崔蝶,「把東西提到村外然後掩埋掉。」
「哦。」崔蝶點了點頭。
冠榮華拿起一把鋤頭跟了出去。
趙達看著逐漸走遠的主僕二人,鷹眼之中似乎一閃而過的寒芒。
村里所有的人都聚集在谷場,崔蝶和冠榮華一路走出村子都沒遇見人。
「小姐,我怎麼覺得那個趙鏢師有點怪怪的?」
冠榮華一手拿著鋤頭,另外一只手挎著包袱,「怎麼說?」
崔蝶空出來的那只手摘下臉上的方巾,臉上有些疑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感覺怪怪的,他的鏢隊也是,就好像……好像……」
崔蝶絞盡腦汁,但是想不起來用什麼詞形容比較好。
「自來熟?」冠榮華冷不丁地說道。
「對對對!就是自來熟,太熱情了,我看見那幾個杵著拐看上去傷得很重的人也在熱情的幫忙,總覺得怪怪的。」
崔蝶鬧了撓後腦勺,「但是究竟是怪在哪里,我又說不上來。」
冠榮華眼里一片清明,「他們不是自來熟,只是過于想要留下來而已。」
「什麼?」崔蝶不解望向冠榮華。
此時二人已經徹底出了村子,周圍出了翻滾的河水,沒有任何聲音,「他們本就不屬于這片土地,想要留下來,所以太過刻意了。」
冠榮華嘴角噙起一抹冷笑,隨手指了一個灌木叢的後面,就讓崔蝶開始挖坑,然後繼續說。
「你之所以覺得他們太過于熱情,不過是因為他們受了傷還在積極表現,然而受傷半個月,輕傷應該早就已經好了,而重傷,則不會是他們那副模樣。」
冠榮華的腦袋里浮現出那個杵著拐杖走路的人,傷口偽裝得很像,走路姿勢也十分完美,但是卻不懂得受傷半個月和剛受傷的區別,在普通人眼里毫無破綻,但是在她看來,卻破綻百出。
尤其是她問過村長那群人來了多久,更加確定心里的猜想。
「看來我們應該和殿下換一下路線。」冠榮華從包袱里取出地圖,用目光丈量了下自己的位置和慕胤宸可能在的位置的距離。
崔蝶拿著鋤頭的手驟然縮緊,瞳孔睜大,「小姐,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是……」南疆人!
她說道一半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珠子往四周看了看,生怕讓旁人听見。
「不用擔心,我確定過了,沒有人跟出來。」冠榮華說道。
她讓崔蝶把這些死豬的尸體搬出來埋了,一來是避免百姓們又偷偷地吃了這些東西,二來便是告訴崔蝶這件事,如今她們沒了馬,勢必是要逗留些時間,必須有所防備才行。
三來嘛……
冠榮華從袖中取出兩支用油皮紙包好的煙花,拉掉一頭的線,兩支煙花瞬即飛上天空。
「把土填上去,我們該回去了。」冠榮華拍了拍手說道。
那兩支煙花一只是同慕胤宸聯系,這里的情況有必要讓他知道。
第二支則是藥王谷的,她離開京城之時給師兄留過信,但是恐怕一時半會兒是趕不過來的,只希望其余藥王谷弟子可以趕過來。
畢竟僅靠她們的那兩匹馬,只夠村民們吃上一兩天的。
待崔蝶把土重新蓋好還踩了幾腳,二人便又一次進村。
當她們回到谷場的時候,馬肉已經下鍋了,發出濃郁的肉香。
村長高興地朝冠榮華走了過來,「神醫,肉已經下鍋了,再頓兩刻鐘就可以吃上熱騰騰的馬肉了!」
冠榮華微微頷首,目光掃了眼周圍的村民,「村長,村子里現在就只有這些人了嗎?」
只見谷場上除了那十幾個鏢師以外,村民也不過就二十多個,其中還有將近一半是婦孺老幼。
村長嘆了口氣,「我們村兒本來也有上百戶人家的,只是這次發大水,好多人都逃難去了,我們這些人舍不得離開村子,也就沒走。」
聞言,冠榮華點了點頭,「那村民們若是有什麼頭疼腦熱的,盡管告訴我,我來為你們診治。」
既然是以藥王谷弟子的名義,那麼自然是要做點藥王谷弟子該做的事。
村長搖了搖頭,「多謝神醫好意,別看我們村兒這些人看上去都不怎麼樣,但是身體一個比一個好,都是種地的,一輩子也不會生什麼病,神醫倒是可以替那些表示看看,他們早些把病養好了,也可以今早逃難去。」
趙達正巧就在一旁,聞言便走了過來,「我們都帶了秘制的金瘡藥,涂上養些日子就好了,沒什麼大礙了。」
冠榮華看了眼趙達,靈動的眸子仿佛可以窺探心底的秘密,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煮好了!」
就在這時,有村民拿著湯勺喊道。
頓時所有人都拿著碗圍了過去。
村長往回看了一眼,從村民手里接過一大碗馬肉,「神醫,這是你們的馬,請吃吧!」
名義上是交換,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紛紛道︰「神醫快吃吧!」
冠榮華道了聲謝,接過碗,同崔蝶分著吃。
村長也重新拿了一碗,站在冠榮華身側,「神醫,今天天色已經不早了,你們就現在我們村兒住一天,明天早上再趕路吧!」
她們的馬已經變成碗里的肉,這時候步行去徐州,是鐵定找不到落腳處了。
冠榮華喝了一口熱湯,點了點頭︰「那便麻煩村長了。」
不遠處的趙達不禁皺了下眉頭。
而就在這時,在距離村子還有幾十公里遠的地方,策馬疾馳的慕胤宸和暗一看見天上的信號,不禁皺眉。
「主子,是冠小姐他們發出來的信號。」
慕胤宸微抿嘴唇,勒緊馬頭,「去和她們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