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四章 金刀

高酋和胡不歸听得心情漸漸的沉重,賀蘭山是五千將士魂牽夢縈的地方,是他們的精神寄托!一旦賀蘭山被攻破,這深入草原的五千人就像是漂浮的萍,再無所依附!

老高嗯了聲,喃喃道︰「徐小姐聰明智慧,她一定會收到你的消息的,說不定她此時正在想辦法與我們取得聯絡,還請林兄弟寬心!」

熊熊燃燒的篝火 里啪啦輕響,幽幽火光照亮了三人的面龐,林晚榮搖頭道︰「我有什麼不寬心的呢?從踏入草原的那一刻,生死就不是我要考慮的了,能與兩位大哥結伴同行,在這遼闊的草原轟轟烈烈大干一場,就是死了,我也是頂天立地的好漢,有什麼遺憾的?!」

「說得好!」胡不歸撫掌大笑,豪氣干雲︰「勸君莫羨千金裘,男兒生當帶吳鉤!堂堂五尺兒郎,屹立于塵世之間,腳踏地、頭可頂天,驅除胡虜,保衛家園,正是生的偉大,死的壯烈,有何事懼之?!」

高酋上上下下打量胡不歸,咧嘴笑道︰「老胡,認識你這些日子,就數這番話最像個爺們!您二位盡管放心,甭管是刀山火海還是槍林箭雨,我老高要是皺了下眉頭,我就是個蹲著撒尿、縮頭走路的主!」

三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的放聲大笑,六只大手伸出,緊緊的握在了一起,火光照亮了他們黝黑、堅定的面龐……

連續三場的大勝,五千人馬深入草原,奇襲巴彥浩特,殲滅哈爾合林與額濟納的三千鐵騎。短短幾日下來,殺敵足有萬余,且斬殺地都是突厥壯丁,這不能不說是個偉大的勝利,對胡人心理上的打擊也是巨大的。相信此時的突厥人,再沒有誰敢輕視這支深入草原的大華敢死隊了。

大軍就地修整半日,一方面補充給養,另一方面,也在等待著胡人的反應。當然,在林晚榮心靈深處還有一個近乎天真的渴望。希望徐芷晴在得知消息後,能夠想辦法與自己取得聯絡。最起碼在進入伊吾、踏上那條生死旅途之前,他要知道賀蘭山到底怎樣了。這不僅是他個人的願望。更是五千將士共同的心聲。

意想中地哈爾合林和額濟納兩個部落,在失去了三千鐵騎的訊息之後,果然變得焦躁和不安起來。據前方斥候傳回地消息,兩個部落內隱有兵馬調動的跡象,但胡人在吃過虧之後,已經變得謹慎了許多,再不敢貿然派出小股地騎兵。局面漸漸的膠著起來。

取不下額濟納。就無法進入伊吾,偷襲胡人王庭克孜爾更是空中樓閣。難道五千弟兄就一輩子在草原里轉悠?!在這種情況下,胡不歸和高酋心里的焦急漸漸多了起來。倒是林晚榮依然一副無所謂的姿態,笑嘻嘻的與人插科打諢。不見絲毫的緊張,仿佛真的要扎根草原、做一輩子地流寇。這種心態叫老高二人納悶,將士們卻是喜歡之極,都爭著與他說話,行進了一路,氣氛甚為輕松。胡不歸二人嘆息之余,都不知道林晚榮心里到底打地什麼主意。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里,啊開在春風里」流寇躺在車轅上,雙手抱頭枕在腦後,嘴里叼著根不知名的小草,左搖右晃、甜蜜蜜地哼著小曲。

薄薄的車簾子輕輕搖蕩,露出玉伽那嬌俏的小臉,她盤腿而坐,離著林晚榮不過幾尺地距離,雙眸微微閉起,不言不動。自昨夜「演戲」之後,她便再未與林晚榮說過話,甚至都未曾正眼看過他,就連方才為李武陵治療的時候,她也是沉默似鐵、一言不發。這二人坐在同一個車廂里,一個哼小曲,一個靜坐,動靜相得益彰,倒也頗為難得。

「射,快射,快射啊」一陣焦急而又熱烈的喧囂傳了過來,耳邊響過急促的馬蹄聲,林晚榮抬頭望去,卻見胡不歸和高酋手執弓箭騎在馬上飛奔,正興高采烈的追趕著前面草地上奔跑的一個小小的白色蹤影,看那樣子是在比試箭術,身邊的戰士們正打著呼哨在為他們加油喝彩。

「咦,這麼小的一匹白馬?!」林晚榮凝神聚視了良久,驚奇說道。

玉伽緩緩睜開雙眸,朝遠處掃視幾眼,見流寇不懂裝懂、驚嘆沉醉的樣子,她終于忍無可忍的道︰「你不說話,沒人會察覺你的無知你見過這麼小的馬麼?!那分明是只玉兔,指兔為馬的笨蛋!!!」

林晚榮長長哦了聲,笑道︰「原來是只小白兔啊,慚愧,慚愧,好久沒捉兔子了,所以才一時看走了眼,多謝玉伽小姐指正!」

看流寇嘻嘻哈哈的表情,突厥少女頓有一種上當的感覺。這人詭計多端,故意誘騙我說話,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不用你謝我,」月牙兒無助而又無奈的白他一眼︰「只希望你以後唱這些跑調的小曲的時候,離我稍稍遠些、不要讓我听見,那就是草原之神眷顧玉伽了。」

她氣惱中搖頭,輕輕望他幾眼,雙眸沉寂,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

「玉伽小姐又夸獎我了,」林晚榮老著臉皮道︰「其實我是準備用突厥語來唱一首歌的,哪知事到臨頭,卻把這幾句突厥話給忘了,實在不好意思!」

說起學突厥話,便想起昨夜的事情,玉伽輕咬牙道︰「你不是對突厥文字和突厥女人不感興趣嗎?怎麼又唱起突厥歌來了?!」

「唉,我對突厥女人確實不感興趣,可是,我不能阻止突厥女人對我產生興趣啊!」林晚榮滿是苦惱道︰「沒辦法。魅力大就是這樣的!對了,玉伽小姐,你們突厥少女對心愛的人表達感情時,通常說哪句話?!」

「你問這個干什麼?!不準你禍害我突厥女子!」少女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戒色隆重。

林晚榮打了個哈哈︰「玉伽小姐言重了,誰禍害誰還真不好說呢!其實,我只是想與你做一個學術上地探討而已我听說突厥女子表達感情最真摯的方法,就是把一件性命相依的東西,送給自己的情郎,以表達對對方的忠貞不渝。是不是這樣?!」

流寇眼中神光閃爍,緊緊盯著玉伽!月牙兒憤然哼了聲。驕傲的抬起美麗的面頰︰「是又如何?!也不怕說給你知道,我們突厥女子自幼便會珍藏一件重逾性命的寶貝。待到成年之時,就會贈與自己心愛的情郎。一旦贈出,便任他貧富老弱、生死病殘,終身無悔!我族中女子奔放熱烈,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哪像你們大華的那些千金小姐。羞羞答答、扭扭捏捏。明明是搔首弄姿,卻還要故作矜持。呸,虛偽!」

突厥少女輕呸出聲,臉上滿是不屑之色。顯然對大華地千金小姐們沒有多少好感。

林晚榮搖頭笑道︰「玉伽小姐太絕對了!爽朗固然有爽朗的可愛,但羞澀也有羞澀地美麗,正所謂梅蘭竹菊,各擅專長,大家胃口不同,喜歡的種類自然也不一樣,怎能一概強求?!你不是男人,當然不能理解了!」

月牙兒看他幾眼,忍不住地紅唇輕咬,嘴角冷笑道︰「好一個詭辯的男人!」

「就算我詭辯好了,」林晚榮不以為然的擺擺手,笑道︰「既然你們突厥女子都有一件重逾生命的寶貝,想來玉伽小姐也不例外了!我倒是很好奇,以玉伽小姐高貴的身份,你所選擇珍藏的,又會是一件什麼樣的寶貝呢?!」

他輕輕嘆了口氣,從靴子里取出一把金色地彎刀,純金地刀鞘光芒璀璨,鋒利的刀鋒泛著幽幽冷光,寒氣逼人。他信手一揮,幾縷發絲便從中間齊齊斷為兩截,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

玉伽看的呆了一呆,旋即臉色大變,她手腳掙扎著向他撲來︰「還給我,你快還給我,你這該死的流寇!」

月牙兒微藍地眸子里升起一層淡淡的水霧,她倔強的咬著紅唇,如同一頭被激怒的小母豹般向他懷里撲來。只是她手腳被縛,如何使得出力氣,掙扎了兩下便氣喘吁吁,及到整個人都鑽進他懷里才意識到不妥,想要離開他的懷抱,卻已是一絲力道都沒有了。

「你,你要干什麼?!」軟弱無力的靠在流寇身上,聞到他身上的氣息,突厥少女心中怦怦急跳,面色羞紅中,大驚失色的叫喊起來。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說才對吧。」林晚榮將她身子扶正,好笑的望著她。

二人正面而對,臉頰離得極近,四目相望,仿佛又回到了昨夜演戲的場景。玉伽臉色微紅,低頭輕聲道︰「你,你快把金刀還給我,不然,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這麼厲害的威脅啊?!」林晚榮笑著道︰「請玉伽小姐放心,這金刀在你眼里重逾性命,可是在我眼里它就是一堆廢銅爛鐵,你送給我,我都不要!」

「該死的流寇,還給我,快還給我!」玉伽俏臉漲紅,急聲嬌叱,憤怒的朝他撲來。

望著她的身子不斷掙扎、鼻尖溢出晶瑩的汗珠,林晚榮淡淡揮手︰「廢鐵而已,于我無用,你放心,會還給你的。倒是玉伽小姐如此急切的想要回金刀,似乎提醒了我一件事情。」

「什什麼事情?!」正在掙扎中的突厥少女猛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色!

林晚榮朝那刀鋒上輕輕吹了口氣,微笑道︰「這金刀名貴奢華,又重逾性命,是你送給情郎的定情之物固然不假。可若是把它看成一件簡簡單單的定情之物,那也太小看玉伽小姐你了!」

月牙兒舉目望著他,微藍的柔眸閃過淡淡的光芒,不斷的變化著。臨到末了,她忽地停止了掙扎,竟是展顏一笑,美麗的面頰如寒冬里的百花綻放,嫵媚無比。

「一把美麗的金刀,你說它還有什麼含義呢?!」她聲音輕柔舒緩,仿佛玉珠羅盤,雙眸含笑打量著他,臉頰如玉般晶瑩透明,幾縷秀發自額頭前拂下,隱有一股高貴威嚴的味道。她嘴角掛著一抹嫵媚的微笑,鮮艷的紅唇微微張翕,像是一顆成熟的櫻桃,誘人犯罪!

片刻之前還是個懷春的少女,瞬間卻又似變成了一個成熟嫵媚的小婦人,這等變臉的本事,叫林晚榮也看的呆了。

「這,這金刀,也許就是你身份的標志。」望著這嫵媚的滴水、似能**男人于股掌的玉伽,與先前的月牙兒小妹妹實在反差太大,林晚榮大感吃不消,急忙低下頭去。

「是嗎?!」玉伽微笑著,如水雙眸打量他幾眼,鮮紅的櫻唇嬌艷欲滴︰「窩老攻,不如我們打個賭,如果你能猜出我的身份,玉伽就將這金刀贈與你!記住」她咯咯輕笑著,雙眸溫柔似水︰「是我贈給你,不是你搶的你願意嗎?!」

「哦,我突然想起來,我該練槍法了,失陪,失陪!」流寇汗流浹背,猛然站起身來,頭卻正打在馬車上梁,怦的輕響,馬車一陣搖晃。

望著他狼狽逃竄的身影,玉伽咯咯的嬌笑聲傳出去老遠,清晰可聞︰「膽小的流寇,誰才是蹩腳的演員,你現在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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