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灕灕說事情反轉了，是因為她很清楚，接下來她要面臨什麼。
會議室內很多人都認為，她只是一個可能跟葉嘉衍曖昧不清的小律師。孫敏敏不一樣，她是葉守恆的太太。
她的身份，「天然」沒有孫敏敏有說服力，高管們當然更願意相信孫敏敏。
如果以孫敏敏說的為準，那麼……就是她撒了謊。
一個撒了謊的人說的話，當然不可信。
她泄露商業計劃的嫌疑，好像更大了……
葉守恆和孫敏敏的通話，還在繼續。
江灕灕當然可以趁著這個時候，說她能證明自己見過孫敏敏。
咖啡廳是有監控的！
可是，葉守恆和孫敏敏既然策劃了這麼一出，就一定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他們不會讓她馬上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當然，只要她肯花時間調查、跟葉守恆死磕，真相也會大白——只是不知道這一刻什麼時候才會到來。
而太遲的真相大白，很有可能已經沒有意義了。
因為葉守恆的目標，是葉嘉衍、是在這一刻，給她扣上泄露商業計劃的帽子，好好折騰她一番，報復葉嘉衍。
只要在這一刻扳回一局，葉守恆就贏了。
以後不以後的，他不管。
「老婆，」葉守恆的語氣，愈發悠閑了，「你那天，真的沒有見過別人？」
「你什麼意思嘛？你懷疑我見了誰？」孫敏敏嬌聲道，「你這樣，我可要生氣了。」
「乖，別生氣，我就是問問你。」葉守恆笑了笑，「晚上帶你去吃好吃的。」
「好吧。」孫敏敏說，「我原諒你了。」
葉守恆掛了電話，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看向江灕灕，「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
葉守恆和孫敏敏的配合，稱得上天衣無縫。
江灕灕沒什麼好說的，她只是覺得孫敏敏那句「原諒你了」很諷刺。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沒有頭緒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想看向葉嘉衍，但最終還是忍住了這股沖動。
她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向葉嘉衍求助，否則會引起更多的風言風語。
如果她沒有控制住自己，她會看見，葉嘉衍從孫敏敏說沒有見過她開始，就垂下了雙眸，若有所思。
不過，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見江灕灕不說話，其他人也不說話，葉守恆頓時覺得，這個會議室已經是他的主場了。
他看向曲總監，「Marry，麻煩你告訴我們，是不是在江律師拿走了計劃書之後，我們的對手公司就開始有動作了？」
曲總監沒有看江灕灕，很堅定地點了點頭，「是的。」
她一開始就選擇了葉守恆這邊，只能一站到底了。
「江律師，」葉守恆又瞟了江灕灕一眼，笑著說，「你那天見的人，恐怕不是我太太，是我們對手公司的人吧？」
「我確實見過你太太，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否認。」江灕灕沒有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思緒，直勾勾盯著葉守恆，「葉經理，你太太不愧是拿過獎的演員，你應該跟她一起進演藝圈。」葉守恆的
演技，不比孫敏敏差。
「……」
葉守恆氣得嘴巴都差點歪了。
這個江灕灕，跟葉嘉衍簡直——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們連毒舌的風格都一樣——听起來是在夸你，實際上損到家了。
「泄露商業計劃違法，我很清楚。」江灕灕接著說，「葉經理，你覺得我會做這種害人害己的事情嗎？」
江灕灕的氣勢突然起來了，說話的態度不但不像乙方，更不像嫌疑人。
而且她這個氣場……有點強。
不止是葉氏的高管，沈羨寧自詡了解江灕灕，都差點驚掉下巴。
灕灕……有點東西啊！
如果不是有這麼多人在場，葉守恆……會被她懟到懷疑人生吧？
「誰知道你是不是被利益燻心了呢？」葉守恆接著說，「江律師，如果你承認是你做的，我們或許可以……不追究你的責任。」
沒有做過的事情，江灕灕當然不會承認。
再說了，她根本不相信葉守恆的「承諾」。
「不是我！」
江灕灕正打算據理力爭，就听見唐遇接著她的話說︰
「泄露商業計劃這種事情，不會是我們江律師做的。葉經理，您需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事情查明之後，你可能要跟江律師道歉。」
葉守恆攤了攤手，表示自己根本沒有所謂，又或者他認定江灕灕就是「凶手」了，說︰「我可以啊！不過現在，最有嫌疑的確實是你們江律師。」
這話，也沒有錯。
一時間，不管是江灕灕還是唐遇，都無從反駁。
就在眾人無語的時候，葉嘉衍低沉的聲音，劃破了會議室的安靜︰
「周助理，報警。」
一陣倒吸氣的聲音之後，整個會議室，突然安靜下去。也因此，周揚聲的驚叫聲顯得格外尖銳︰
「啊？！」
周揚聲瞪大眼楮，不可置信地看著葉嘉衍，一瞬間打破了自己的形象。
要知道，他在公司，是以冷靜和了解葉嘉衍聞名的。
以往，葉嘉衍下達的指令，不管多麼驚人，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去執行，好像他上輩子就算到了葉嘉衍會這麼做一樣。
這是第一次，他這麼驚訝，還表現得這麼明顯。
畢竟，說好了內部調查，報警……是要把事情鬧大啊！
除了周揚聲，反應最明顯的就是葉守恆了。
葉守恆一听「報警」兩個字，臉色都變了，說︰「葉總，你也不相信江律師了嗎？我看你那封郵件的內容，你是站在江律師那邊的呀！」
葉嘉衍對上葉守恆的目光，笑了笑。
他這個笑容，看起來十分友善。
但是，他的友善，莫名地讓人感覺到一種寒意。
不出所料，他說出來的話，一點都不友善——
「我報警處理，是為了證明江律師的清白。」
葉守恆︰「……」靠！
周揚聲的聲音里，有一抹不確定，「葉總？」他就是想最後再跟葉嘉衍確認一下。
葉嘉衍目不斜視，說︰「去。」
周揚聲明白了，拿起手機，走出會議室。
會議室內，死寂一般的安靜在蔓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不解的表情。
葉嘉衍的目光掃過整個會議室，從江灕灕臉上掠過時，短暫停留了一下，因為對上了江灕灕的視線。
江灕灕也在看著他，但是跟其他人比起來，她很冷靜，眸光也一如剛才堅定。
她能理解他的決定。
「葉總，」最後，還是曲總監打破了沉默，「不是說先內部調查嗎？」
「分歧這麼大，不適合內部調查。」葉嘉衍看向唐遇，「唐律師，你覺得呢？」
「確實不適合。」唐遇跟葉嘉衍打了個完美的配合，「葉經理堅持認為是江律師泄露了計劃，內部調查又由我們協助進行，結果出來後，如果不是江律師，葉經理會覺得不可信、不公平吧？報警處理，確實更好。」
「……」
葉守恆這下被氣得整張臉都要歪了。
這個唐遇，不是在變著法子罵他無理取鬧麼？
偏偏人家一個髒字都沒有，他無話可說，只能盡力維持著冷靜的樣子。
這個時候，周揚聲推門進來，說︰「葉總，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到。」
「接下來，請大家配合警方調查。」葉嘉衍說，「散會。」
「各位，」周揚聲接上葉嘉衍的話，「回去忙吧。」
高管們本來是想等葉嘉衍先走，但周揚聲這麼說，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大家紛紛起身，離開會議室。
很快地，會議室內，只剩下最初的幾個人。
「葉總，」莊雅妍攥著筆記本，「報警……是不是太沖動了？」
「這是最好的方法。」葉嘉衍說完，看向江灕灕，又一次迎上她的目光。
江灕灕沖著葉嘉衍笑了笑，下一秒，就在葉嘉衍的眸底看見了跟自己一樣的笑意。
他們現在，就是這麼默契！
她听到葉嘉衍說「報警」的時候，也很意外，差點就像周揚聲一樣叫出聲了。
但轉而一想，確實就像葉嘉衍說的，這是最好的辦法。
葉氏的職員和高管們先入為主，都覺得是她泄露了計劃，再加上她和葉嘉衍奇奇怪怪的傳聞，哪怕內部調查證明不是她，也沒有任何說服力。
交給警察來調查，就不一樣了。
沒有人會質疑警察局的調查結果。
莊雅妍的目光，在葉嘉衍和江灕灕之間游走了一圈，看見他們無聲的互動，心里酸了一下。
她和葉嘉衍，也算有默契，但不是這種默契。
「唐律師，莊總監。」周揚聲聲音小小的，笑著說，「我們先出去吧。」給葉嘉衍和江灕灕騰地方！
唐遇和沈羨寧很快起身，莊雅妍也只好若無其事地離開了會議室。
「周助理，這樣……影響不好吧？」沈羨寧出了會議室之後，很小聲地說。
「沒事，我連借口都幫他們想好了——」周揚聲很有成就感地說，「就說葉總要單獨問江律師一些事情！」
「……」
沈羨寧想說，這個借口好像也沒有什麼說服力。
但是，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