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司機——」葉嘉衍看著宋子琛，「你知道。」
宋子琛一臉不可思議，「這個司機——難道是什麼大人物？」
葉嘉衍神色凝重地搖搖頭，「你記不記得——我們留學回國之前的那次聚會，莊雅妍差點發生意外。」
宋子琛不記得，但葉嘉衍這麼一說，他可以記起來。
那件事，用有驚無險來形容，最適合不過了。
江教授資助莊雅妍留學，考慮到她在M國人生地不熟，又正好跟葉嘉衍同校，于是托葉嘉衍照顧她。
葉嘉衍沒有拒絕。
江淮樾是他非常敬重的長輩，他拜托的事情，他沒有理由拒絕。再說莊雅妍看起來，不像那種事事都會麻煩別人的人。
他沒有看錯，莊雅妍學習能力強，個性也要強，雖然有他的聯系方式，但基本沒有麻煩過他。
這樣一來，江淮樾又誕生了新的擔憂——如果莊雅妍的留學生涯只有學習和打工兼職，沒有朋友圈，也沒有社交生活的話，那她的留學體驗就差了很多。
葉嘉衍又答應，會把莊雅妍介紹給他的朋友認識。
就這樣，莊雅妍慢慢地參與到了他的朋友聚會里面。
差點出事那一次，是莊雅妍的留學生涯即將要結束，他也準備要回國的時候。
宋子琛跟一幫朋友商量，說要好好玩一次再回國，葉嘉衍邀請了莊雅妍。
那天，過了約定好的時間很久，莊雅妍都沒有到。
再後來，葉嘉衍接到莊雅妍的電話，她說她在距離舉辦聚會不遠的地方出了事，讓他不要聲張，也不要報警，一個人過去。
葉嘉衍過去了才知道，莊雅妍本來是可以按時到的，問題出在送她過來的司機身上。
那名出租車司機，臨時起意，試圖侵犯她。
但幸好，她全力抵抗，又曉之以理，最終司機冷靜了下來，她要求下車，司機就走了。
當時，莊雅妍一個人站在路邊，頭發和衣服都有些亂，看起來慌亂又無措。但是，看見他，她依然努力擠出一抹笑，表示自己沒事，沒有受到什麼實際侵害。
葉嘉衍說不愧疚是假的。
他邀請了莊雅妍，卻沒有考慮周全，讓她差點遭到傷害。
愧疚歸愧疚，他的理智是不會消失的，第一反應就是他們應該報警，問莊雅妍記不記得出租車的車牌號。
「算了。」莊雅妍攥著他的胳膊，「他只是一個出租車司機，看見我落單，又來這麼偏僻的地方，才會臨時起意。他告訴我，他有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
葉嘉衍皺起眉，「所以你就讓他走了？」
莊雅妍點點頭，說︰「那種情況下，我覺得讓他走了，我會更安全。」
的確是。
那個司機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如果莊雅妍攥著他說要報警，他可能會一不做二不休，對莊雅妍做出更激烈的事情。
但他們討論這件事的時候，莊雅妍已經安全了，葉嘉衍還是認為應該報警。
「不要報警。」莊雅妍搖搖頭，「如果他惹上麻煩，甚至是進了監獄，他的妻子和剛剛出生的孩子，就會失去經濟來源。」
葉嘉衍從來不覺得這種「心軟」和「善良」是必要的，但莊雅妍具備這種品質，他也不打算加以評論。
同樣地，他也沒有替莊雅妍做決定，而是問︰「我能幫你做什麼？」
「送我回去吧。」莊雅妍說，「我想回去休息了。」
把莊雅妍送回去之後，葉嘉衍就走了。其他朋友問起來，他說莊雅妍臨時身體不舒服，他送她去看醫生了。
事情的真相，他只跟宋子琛一個人說了。
「人渣！」宋子琛反應很大，堅持要報警，「不能就這麼放過他！知道自己有老婆孩子要養，還干這種事情？這種人就不值得同情！」
葉嘉衍攔住了暴跳如雷的宋子琛，沒有讓他報警。
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這種經歷對莊雅妍來說，不是什麼好事情。她或許只是不想面對，也不想聲張，想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而已。
他們可以認為報警是更好的選擇，但他們更應該尊重莊雅妍的選擇。
退一步說，他們無權替莊雅妍做決定。
宋子琛也能理解莊雅妍，最終什麼都沒有說，但為了確保莊雅妍的安全，他還是托人查了一下那個司機。
拿到調查結果後，他把那個司機的照片給葉嘉衍看過。
不過後來，事情沒有了後續，莊雅妍也絕口不提這次驚險的經歷，沒多久就回國了，他們也就沒有跟莊雅妍說過。
所以，莊雅妍不知道葉嘉衍看過那個司機的照片。更不知道，葉嘉衍還記得那個司機的臉。她更不會想到，葉嘉衍竟然能認出來，不久前在M國挾持了江灕灕的司機，就是當年差點傷害了她的那個人。
小概率的巧合事件，也許會發生。
但這件事，發生的概率太小了，而且巧合得很容易讓人產生不安的聯想。
「細思……」宋子琛把「極恐」兩個字咽回去，因為這不足以表達他的心情，他轉而說，「我突然覺得今天的陽光一點都不暖和了！」
「……」
葉嘉衍沒有說話。
他知道宋子琛的心情很復雜。
他的心情，只會比宋子琛更復雜。
如果江灕灕在M國遭遇的意外，真的是莊雅妍精心的設計，那麼多年前，莊雅妍因為他差點受到侵犯，也是一出戲。
這也就解釋了，一向懂得保護自己的莊雅妍，當時為什麼沒有報警。
問題是，她導演這樣一出戲，有什麼意義？
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們那麼多人認識莊雅妍那麼多年，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她的本質——如果她的本質真的如他現在所料。
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宋子琛拍拍葉嘉衍的肩膀，「讓律師接著調查吧。這件事，必須查清楚。」
如果司機家人賬上多出來的那筆錢，真的來自莊雅妍，那麼一切都很明朗了。
這樣的話，問題也來了——
宋子琛接著問︰「查出真相後，你準備怎麼辦？」
一個是自己的妻子，一個是和自己並肩作戰多年、幫著自己把公司從生死線上拉回來的人，葉嘉衍會怎麼抉擇？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葉嘉衍的語氣，出乎意料的果斷和決絕。
「……」
宋子琛意外了一下。
他以為葉嘉衍會十分糾結、痛苦，甚至郁悶呢。原來，是他多慮了！
葉嘉衍迎上宋子琛震驚而又詭異的目光，「我這麼做，有問題？」
「當然沒有！」宋子琛說，「我只是想說，我很佩服你！」這樣才是他認識的葉嘉衍！
葉嘉衍回過頭，看了眼身後的洋房，過了片刻才說︰「在我們查明真相、掌握確切的證據之前——」
「我知道！」宋子琛示意葉嘉衍不用再說了，「你說過了——在那之前，什麼都不要讓灕灕知道嘛！」
「……」
葉嘉衍「嗯」了聲，目光像是有巨大的重量一樣，垂了下來。
他看見穿透樹木的枝葉、投射到地上的陽光，突然產生了和宋子琛一樣的感覺——
今天的陽光，突然不那麼暖和了。
他知道有人擅長演戲，也知道有人的戲可以騙過別人的眼楮。
但是，世界上最好的演員就在自己身邊，並且一直在跟自己演戲……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室內的氣氛，和室外完全不一樣。
秦婉的蛋糕烤好了，阿姨精心準備的午餐也好了。
布置講究、氛圍溫暖的洋房里，除了食物的香氣和蛋糕甜點的女乃香，還有一連串愉悅的笑聲。
林綻顏來之前，滿腦子都是明天的比賽，但在江家這種氛圍的影響下，她漸漸放松了下來，忘了那些讓人神經緊張的事情，享受難得的閑暇。
如果她有機會坦白她和宋子琛的戀情，那今天就堪稱完美了！
「嘉衍和子琛怎麼還在外面？」秦婉示意江灕灕和林綻顏，「你們誰去把他們叫回來，跟他們說準備吃飯了。」
「顏顏，你去。」江灕灕正努力記下父親跟她說的幾個要點，「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我爸爸。」
「好。」林綻顏點點頭，出去了。
江灕灕問完最後一個問題，把父親提到的所有要點都記下來之後，並沒有合上本子，依然看著父親。
江淮樾往後一靠，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問題？」
「這是我參與處理的第二起離婚案。」江灕灕回憶了一下案子的基本資料，「他們沒有吵架，也沒有背叛對方，但他們就是相處不下去了。」
「相處不下去，可以心平氣和地選擇分開，並且確信自己跟對方分開之後可以過上更理想的生活——這對他們來說，是能力，也是幸運。」江淮樾笑了笑，「不要想那麼多，這對你來說只是一個案子。如果你不是律師，這就是一件與你無關的、別人的事情而已！」
江灕灕努力摒棄那些復雜的想法，檢查筆記，看看自己有沒有漏掉什麼重點。
這是唐遇特意給她的機會，她一定要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