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灕灕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的眼眶有些熱。
她使勁眨了眨眼楮，把委屈和淚意逼回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屋。
晚餐的時候，葉嘉衍當然沒有回來。
張姨做了江灕灕最喜歡吃的菜，江灕灕信心滿滿地說自己一定會吃光光，結果吃了還不到兩口就覺得飽了。
葉嘉衍不在，也沒有人逼著她多吃一點，她索性就不吃了。
到了下班的時間，張姨和其他人因為擔心江灕灕，紛紛找借口說還有點事沒做完，要多留一會兒。
江灕灕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幾位阿姨的用意，笑著說她沒事，讓她們早點回家。
「那先生……」張姨有些遲疑地問，「什麼時候回來？」
「他一會兒就回來啦。」江灕灕晃了晃手機，「我剛發消息問過他。」
張姨和其他人對視了一眼，這才放心地走了。
轉瞬間，客廳只剩下江灕灕一個人。
江灕灕打開手機，點開她和葉嘉衍的對話框。
他們的聊天記錄，終止于幾天前，根本沒有所謂的葉嘉衍說他一會兒就回來的消息。
她倒是想給葉嘉衍發消息來著，但她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麼卑微。
更何況這種時候，她需要的不是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若無其事地問葉嘉衍什麼時候，而是開誠布公地和葉嘉衍好好聊聊。
不管他什麼時候回來，她都等！
江灕灕洗了澡，拿著一床毯子下來，躺在沙發上邊看電影邊等葉嘉衍。
等到深夜十一點，一部電影結束了，準備的水果和零食也都吃完了，外面還是一片寂靜，沒有一點聲音。
江灕灕又打開微信，點擊和葉嘉衍的對話框，輸入消息又刪除，反反復復好幾次，最終還是沒有給葉嘉衍發消息。
她想了想，卯足勇氣，撥通葉嘉衍的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回應她的，是一道冰冷機械的女聲。
這個時候不回家，手機還關機？
江灕灕克制著腦海里叫囂著要放飛的思緒，把手機丟到一邊，抓過一本書，一口氣看了好多頁，卻根本不知道看過的篇章主要講了些什麼。
她丟開書坐起來，抱著毯子窩在沙發的角落，突然憤憤地捶了捶懷里的抱枕，「葉嘉衍！！！」
抱枕當然不會做出任何回應。
江灕灕似乎是看準了抱枕好欺負，繼續捶打，「敢夜不歸宿，你死定了！」
捶到手臂發酸，外面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江灕灕挫敗地丟開抱枕，倒到沙發上，卷著毯子睡著了。
她原本想，一定要等到葉嘉衍，一定和他談一談。
至于睡著了——這件事根本不在她的想象範圍之內。
她更沒有想到，她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六點，天已經大亮了，一輛車從外面開回來，停進車庫，隨後，滿臉倦色的葉嘉衍從車上下來，朝著屋內走去。
回來的路上，他把手機插在車上充電，已經快要充滿了，他開了機，才發現江灕灕的未接來電，腳步怔了一下。
他還以為，她不會聯系他。
看在她主動聯系他的份上，他……
「唔……」
葉嘉衍正想著，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嚶嚀。
江灕灕的聲音？
他什麼時候也會出現幻听了？
葉嘉衍換了鞋，正準備上樓，又听見剛才那種聲音，而且這一次，他辨識到了聲音的來源，循聲望過去——
江灕灕卷著一條毯子，正趴在客廳的地毯上，抱著茶幾的一條桌腿，睡得正香。
「……」
以前，江灕灕差到天怒人怨的睡眠習慣，只能讓葉嘉衍感到無奈。
但今天，葉嘉衍真真切切地感到了頭疼。
江灕灕肯定不是一開始就睡在地毯上，她必然是從沙發上掉下來的。
而且，看情況，她是從昨晚就睡在客廳的。
從沙發上掉下來，還能一夜安眠？
葉嘉衍走過去，拍了拍江灕灕，「醒醒。」
江灕灕當然沒有那麼容易醒，最後還是被葉嘉衍捏住鼻子才有反應。
她用哭腔嚶嚀了一聲，拍了拍葉嘉衍的手，含糊地抗議著，想翻個身繼續睡。
「江灕灕，」葉嘉衍知道江灕灕能听見他說話，「你知不知道你在哪里？」
「……你走開。」
江灕灕拉過毯子蒙住自己的臉。
的確，她听見葉嘉衍的聲音了，但好好談談什麼的，她根本顧不上。
現在，她只想睡覺。
「江灕灕，起來，回房間睡。」
葉嘉衍說著，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他不記得江灕灕有睡客廳的癖好。
所以，她是在等他回家的時候睡著的？
「好冷……」江灕灕夢囈一般說，「不要搶我被子……」
葉嘉衍這才發現，江灕灕臉有些紅。
他模了模她的手和臉頰，果然有些燙，但還好沒有嚴重到高燒的程度。
「笨蛋！」
葉嘉衍用毯子裹住江灕灕，抱起她上樓，習慣性地進了自己的房間。
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也懶得把江灕灕抱回去了，拉過被子將她嚴嚴實實地裹住，下樓去給她找藥。
張姨知道江灕灕體質差，家里常備著常用藥，退燒沖劑放在最明顯的位置。
葉嘉衍拿了一包沖開，端上樓想方設法弄醒江灕灕。
但是，要對付一個睡眠奇好的人，談何容易。
最後，葉嘉衍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抱著江灕灕坐起來，在她迷迷糊糊的時候哄著她把藥喝了。
剛喝完藥，江灕灕又摔回床上，抱著被子秒睡。
葉嘉衍早已疲累到極點，又被江灕灕折騰了這麼一通，已經不想再動了，就這麼在江灕灕身邊躺下來。
江灕灕就像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在身邊一樣，小寵物似的蹭過來，乖乖依偎在葉嘉衍身旁。
她發著低燒，渾身熱乎乎的，還散發著一種怡人的馨香。
葉嘉衍在疲累至極的狀態下睜開眼，看著她。
他承認，此前的幾次，這樣跟她躺在一張床|上，他不可不免地對她產生過一些別的想法。
但此刻，她生著病、毫無反抗之力、乖乖依偎在他身旁時，他卻只想就這樣看著她，什麼都不做。
就這樣看著她，他的疲憊會逐漸消失；靈魂深處的躁動與不安，似乎也會慢慢地平復下來。
他不知道江灕灕有什麼力量。
但這一刻，他想擁抱她。
葉嘉衍剛伸出手，江灕灕就動了動，冷不防踢了他一腳。
所有的柔情，被一腳踢散。
葉嘉衍皺了皺眉，什麼都顧不上了，粗暴地將江灕灕拉進懷里，扣住她不讓她動彈。
他想好好睡一覺，這是唯一的方法。
江灕灕似乎知道自己失去了自由，掙扎著抗議，發出小貓一般哀怨的聲音。
「別吵。」葉嘉衍命令道，「睡覺。」
「……」
江灕灕不知道有沒有听到，但她真的沒有再動了，也不再出聲，像個嬰兒一般心滿意足地繼續睡。
就是這一刻，葉嘉衍突然想——算了吧。
看在她潛意識還是很听話的份上，她不跟他商量就繼續找工作的事情，他不想跟她計較了。
反正他生氣的原因，從來不是因為她的工作，也不是因為她不听話。
而是她口口聲聲說著喜歡他、在意他，卻從來沒想過讓他參與她的生活。
現在想想，她或許只是不習慣。
畢竟，結婚一年多，他們的生活並沒有產生過太多交集。
過去一年，他甚至不知道她整天呆在家里都在干些什麼。
他從不告訴她自己的事情，她也從來沒有跟他分享過她的生活。
他們相敬如賓，像湊巧住到一起的合租室友。
直到她開始工作，他們的生活才慢慢有了交集。他才知道，過去那一年，江灕灕並不是單純地呆在家里，她一直在為工作的事情做準備。
他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麼了解灕灕。
不過，沒關系，他們以後有的是時間。
葉嘉衍想著，沒多久就陷入熟睡。
江灕灕喝下去的藥發揮作用，驅退了她的低燒，但也帶來副作用，讓她睡得格外地沉。
後來，她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先生，先生？」張姨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你在房間嗎？」
「嗯。」葉嘉衍的聲音帶著睡意。
「我剛去了太太的房間，她不在，也不在一樓客廳，但是她的手機在客廳。」張姨很納悶，「這一大早，太太跑哪兒去了啊？」
迷迷糊糊中，江灕灕只覺得自己一會兒听見張姨的聲音，一會兒又听見葉嘉衍的聲音。
她跑哪兒去了？
她不就在這兒嗎！
哎，不對，葉嘉衍好像也在這兒！！！
江灕灕是被嚇醒的，倏地睜開眼楮，一臉驚恐地看著葉嘉衍——
她和葉嘉衍？？？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她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先生？」張姨有些擔心，又敲了敲葉嘉衍的門。
葉嘉衍好整以暇地看著江灕灕，「她……」
江灕灕不知道葉嘉衍準備怎麼回答，她只知道，不能讓張姨知道她在葉嘉衍的房間！
情急之下，江灕灕一把捂住葉嘉衍的嘴巴，沖著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