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衍反常不可怕。
可怕的是，江灕灕也跟著反常。
張姨做好早餐，等到九點多，不見葉嘉衍和江灕灕，上樓去看了看，發現江灕灕居然還在睡。
江灕灕很小的時候——同齡孩子還賴在床上跟父母斗智斗勇——她就已經養成了按時起床的習慣。
不過，據說她是受了葉嘉衍的「鼓勵」。
她小時候也喜歡賴床，江淮樾和秦婉一度拿她沒辦法。
後來秦婉告訴她，葉嘉衍每天都按時起床，第二天，她就自動get了葉嘉衍同款技能。
哪怕是張姨，也已經十幾年沒見過江灕灕賴床了。
「灕灕，」張姨說，「九點了。」
「我好困……」江灕灕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讓我再睡一會兒……」
張姨無奈地替江灕灕蓋好被子，「你昨天晚上熬夜了嗎？」
「嗯……」
江灕灕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不到一分鐘又睡著了。
張姨越想越覺得奇怪。
江灕灕熬夜，葉嘉衍看了一晚上的書沒睡——他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張姨走後，江灕灕又睡了一個多小時，最後是被饑餓喚醒的。
她掙扎著坐起來，下意識地模了模自己的唇。
昨天晚上，她倒是沒做夢，但今天一睜開眼，葉嘉衍的吻就佔據了她所有的腦容量。
這比整晚夢見葉嘉衍還要可怕。
練習……
她以後都無法直視這兩個字了。
至于葉嘉衍……
她也得好好想想以後要怎麼直視他。
這顯然是一個難題，直到洗漱完畢、換好衣服，江灕灕也沒想好怎麼才能若無其事地面對葉嘉衍，最後只能垂著腦袋走出房間。
沒走幾步，她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場，抬頭一看——
葉嘉衍！
完全沒想好要怎麼面對的人，就這麼迎面踫上了。
她實慘！
江灕灕只好拿出昨天「生撲」葉嘉衍的勇氣，深吸了一口氣，直勾勾的看著他——
葉嘉衍以為江灕灕見了他會掉頭就跑，沒想到她居然反其道而行之。
他不問點什麼，簡直對不起她這份勇氣——
「你——睡到現在？」
「……」本著輸人不輸陣的想法，江灕灕直接回懟，「你不也睡到現在嗎？」
言下之意，葉嘉衍沒有資格質問她。
葉嘉衍這下可以確定，江灕灕的膽子確實長肥了。
「很好。」
他的唇角掠過一抹冰涼的笑意，看了江灕灕一眼，徑直下樓去了。
江灕灕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上葉嘉衍的腳步。
張姨重新做了早餐，三明治換成熱氣騰騰的粥，又做了幾樣小菜盛在小碟子里，簡單不失|精致。
葉嘉衍坐下來，喝了小半碗粥才問︰「今天去看爺爺？」
「明天吧。」江灕灕說，「今天來不及了，我下午要出去。」
葉嘉衍沒問江灕灕要去哪里，只是說︰「那就明天早上。」
「可以啊。」
江灕灕低著頭喝粥，全程沒有看葉嘉衍。
張姨在旁邊擦玻璃杯，一邊觀察葉嘉衍和江灕灕，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兩個人不同尋常。
她多半猜對了。
只是，她猜不到葉嘉衍和江灕灕究竟發生了什麼。
吃完早餐，葉嘉衍說他要出去一趟，中午不回來了。
江灕灕想問葉嘉衍去哪里，但想到他剛才什麼都沒問自己，又把問題咽了回去。
葉嘉衍用那樣的方式對待她，說明他希望她以同樣的方式對待他。
再說，就算問了，葉嘉衍也不一定會正面回答。
論怎麼避重就輕、四兩撥千斤，葉嘉衍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葉嘉衍走後，江灕灕躺到沙發上，一雙水汽迷蒙的眼楮望著天花板，像在沉思，又好像在放空。
張姨走過來，「剛吃飽就躺下，不像個大人。」
江灕灕往下滑了一點，拍拍頭頂上方的位置，示意張姨坐，結果張姨一坐下，她就又往上滑，像個孩子似的把腦袋枕到張姨的腿上。
她小時候，多數時間都是張姨在照顧她，她經常這樣枕著張姨的腿睡著。
張姨一臉無奈，語氣卻充滿慈愛，「你啊，就沒長大過。」
「長大干什麼？您說過，不管多大，我在您眼里永遠是小孩子！」江灕灕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張姨……」
「嗯。」
張姨看出江灕灕的欲言又止，但不追問，也不好奇，只是示意她在听。
江灕灕想了很久，說︰「我最近跟著我們的帶教律師，在處理一個離婚的案子。」
張姨一下子抓住了重點，「離婚？」
「嗯！」
江灕灕隱去當事人的姓名和背景，把案子的基本脈絡告訴張姨。
故事很俗套，妻子耗盡美好年華，陪著一無所有的丈夫打拼，丈夫發家後轉投年輕小姑娘的懷抱，轉移財產準備離婚，幸好原配夠機警，察覺到端倪，第一時間求助律師，並且決定起訴離婚。
「你接觸的第一個案子，就是離婚案啊？」張姨模了模江灕灕的頭，「不要多想，不是每個男人都那樣。」
「我知道！」江灕灕用腳把一個抱枕勾過來，「我爸爸就不是那樣的人，爺爺也不是！」
「嘉衍也不會是。」張姨不緊不慢地補充道。
「……」
江灕灕坐起來，好奇地看著張姨。
她眼里的疑惑很明顯——張姨為什麼這麼篤定。
「我不敢說了解嘉衍的性格，但是，前前後後相處了一年，我很清楚他的為人。」張姨早已有了歲月刻痕的眉眼布滿笑意，「灕灕，不管怎麼樣，嘉衍都不會做出辜負你的事情。惡意轉移財產、蓄意離婚這種事，他應該也不屑做。」
「……」
「你爸爸媽媽一定也是這麼認為的。不然一年前，他們不會撮合你和嘉衍。」
「……」
江灕灕明白張姨的意思——
葉嘉衍人品過硬，可以保護好她、照顧好她。哪怕他永遠不會愛上她，她也可以在他的羽翼下活得很安穩、很幸福。
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很相信葉嘉衍。
就連金瑜，也在看見葉嘉衍的第一眼，就認定了他不可能是個惡人。
這就是葉嘉衍厲害的地方，他明明常年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對誰都愛答不理，但願意相信和追隨他的人就是很多。
如果把她在馬爾代夫的經歷說出來，嚇壞的恐怕不止爺爺，還有她身邊一票人。
不過，在掌握到一些事實證據之前，她不會輕舉妄動。
況且……仔細推敲的話，這件事還存在著很多疑點。
「不要受別人影響，不要多想。」張姨說，「你和嘉衍會好好的。」
「嗯！」
江灕灕點點頭，表示她記住了。
「中午想吃什麼？我去準備一下。」
張姨說著就要起身，江灕灕拉住她，說︰
「我約了顏顏一起吃午飯。您別忙活了，歇著吧。」
說起林綻顏，張姨不由得嘆了口氣，「顏顏這孩子也不容易。你們一起吃飯，千萬別讓她付錢。」
「知道了！」江灕灕直接從沙發上滾下來，「我上去換一下衣服。」
換好衣服，她順便化了個淡妝，遮掉雖然不明顯但一定會被林綻顏看出來的黑眼圈，末了拎著包下樓，去拿車鑰匙。
葉嘉衍剛才出去，開了一輛車走，留給她的是她開習慣了的那輛。
這種小細節，沒什麼好感動的——江灕灕這樣告訴自己，然後給林綻顏發消息說她出門了。
她們約好在一家火鍋餐廳見面。
林綻顏住在市區，到的比江灕灕早，連菜都已經點好了。
江灕灕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林綻顏，發現她一點異常都沒有。
她還以為，得罪了宋子琛這個大鱷，林綻顏多少會有點害怕呢。
林綻顏看見江灕灕，朝著她招招手，「快坐，鍋底開了，剛好可以下菜！」
江灕灕先涮了幾片雪花肥牛，「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我把宋子琛打了。」林綻顏指著自己的額角，淡定的像在說別人的事情，「我用咖啡杯，把他這里砸出血了。」
「……」
江灕灕雖然早就知道，但看著林綻顏這麼波瀾不驚地把事情說出來，她還是被震撼到了。
不愧是敢動手砸破宋子琛腦袋的女人，是個狠人！
「你怎麼一點都不意外啊？」林綻顏想了想，只想到一個可能性，「你是不是被我嚇傻了？放心，我下手的時候控制了一下力道，宋子琛傷得不重。」
「我知道。」江灕灕愣愣地點點頭，「我昨天晚上見過子琛。」
林綻顏下菜的動作一頓，「他去找你啦？」
「沒有，他去找嘉衍，順便……把你們在C市發生的事情告訴我了。」
「哦，你別擔心。」林綻顏若無其事地說，「他要是來找我算賬，我可以慢慢跟他算。反正這一次，不管怎麼說都是他理虧在先！就算事情鬧大了，我也不怕他！」
「那個……這中間其實有誤會。」江灕灕說，「你想听一下嗎？」
「哼！」林綻顏一臉不想听的表情，「宋子琛是不是跟你說，他對我這種姿色平平的女人沒興趣，是我誤會了他？」
江灕灕驚得連鍋里的肥牛都忘了撈起來，盯著林綻顏，「你——姿色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