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衍掛了電話，發現江灕灕還在盯著他看。
他笑了笑，「還是不懂？」
「懂了。」江灕灕說，「我只是覺得，你反應太快了。」
「你也不是反應慢。」葉嘉衍模模江灕灕的頭，「你只是不希望張姨再勞累了。」
張姨家距離這里不算近，老人家來回一趟不輕松。
江灕灕的確是覺得，既然張姨已經休息了，就不要再讓老人家操心他們的事情。
但是，她忽略了一點——
這麼多年來，一直是張姨在照顧她，她們早就親如一家人。如果不讓張姨對她以後的生活放心，張姨恐怕永遠都不能真正地休息，而是會一直擔心別人能不能照顧好她。
讓張姨跑一趟，親自培訓和指導新來的阿姨，不但可以省掉他們和新阿姨磨合的過程，最重要的是可以讓張姨對他們以後的生活放心。
所以，葉嘉衍直接答應了張姨。
「張姨只是想最後再為你做一件事。」葉嘉衍最後說，「你不要有什麼負擔，就當這是我們和張姨告別的儀式。」
告別明明是很傷感的事情，但是加上「儀式」兩個字，听起來怎麼有點浪漫？
還是說，葉嘉衍這個人變得浪漫了？
「嗯！」江灕灕點點頭，「這件事，我听你的。」
「還有一件事，那也得听我的。」
葉嘉衍說完，示意江灕灕繼續準備午餐，頗有指揮官的樣子。
江灕灕也樂得扮乖，忙活得更加起勁了。
吃完午餐，他們窩在沙發上，喝著下午茶等待家政公司的阿姨過來。
這麼簡單的事情，他們卻覺得很享受，兩個人看起來都優哉游哉的，舒服愜意極了。
江灕灕啜了一口紅茶，說︰「可能是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投入地‘生活’過了。」
葉嘉衍認同這個說法，「是吧。」
最忙的那段時間不說了，哪怕是後來公司的情況有所好轉，他們閑暇的時間也不多，除了偶爾可以好好聊聊天之外，並沒有什麼慢下來、享受生活的機會。
大部分時間里，他們還是要不停思考公司的情況，想著怎麼更好地解決這個危機。
現在，危機徹底解決好，他們又可以「生活」了。
這種感覺，用兩個字來形容就是——美妙。
兩點鐘，家政公司經理準時帶著阿姨過來。
一共四位，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紀，穿著家政公司的制服，連發型都是統一的，看起來十分干淨利落。
葉嘉衍和江灕灕一個一個面試，花了三個多小時才結束。
他們沒有馬上給出結果，而是告訴經理他們考慮過後，會再聯系她。
「好的。」經理雙手放在身前，尊敬且落落大方，「葉先生，葉太太，我們回去等消息。如果你們都不滿意的話，我們會根據你們的需求，再推薦新的人選。」
「好。」
江灕灕把阿姨和經理送到門外，折回來的路上一直在琢磨誰更合適。
每一個阿姨都很專業，但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或許是一種親近的感覺。
阿姨們有多專業，和她的距離就有多遠，不像張姨。
葉嘉衍一眼看出了江灕灕的猶豫，說︰「我們可以再面試一輪。」
江灕灕點點頭，「我已經盡量客觀了，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拿她們和張姨對比。」
「這個目前避免不了，我能理解你。」葉嘉衍只是強調道，「但是有一點，你一定要考慮到。」
「哪一點？」
江灕灕更多的是好奇。
有什麼是她考慮不到的呢？
「你跟張姨，不是一開始就像家人一樣，而是有一個培養感情的過程。還有，和阿姨變成家人一般的關系，是偶然，不是必然。」葉嘉衍看著江灕灕，「記住了嗎？」
江灕灕愣了好一會兒，恍然大悟地說︰「記住了。」她笑著投入葉嘉衍懷里，「你總是讓我覺得，你太好了！」
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能在葉嘉衍這里得到理解。
最重要的是，葉嘉衍總是知道她在糾結什麼，然後幫她打開這個結。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葉嘉衍，她的生活幸福感，一定會大打折扣。
「我是你的另一半，就應該給你這樣的感覺。」葉嘉衍拍拍江灕灕的腦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江灕灕笑了笑，回復經理說她們想再面試幾位阿姨，並且約好了明天早上面試。
趁著時間不算晚，他們去了一趟爺爺家。
今天，葉守炫又在。
這段時間，葉守炫一直盡心盡力地陪伴爺爺，做得甚至比葉嘉衍更好，連江灕灕都自愧不如。
老爺子也很欣慰。
因此，葉守恆曾經暗搓搓地內涵葉守炫，說他是知道老爺子時日無多了，特意來討好老爺子，試圖多分一點財產。
不要說江灕灕和葉嘉衍，葉守炫自己都沒有理會葉守恆這番話。
無能者的狂怒，他們根本無需理會。
更何況，江灕灕知道葉守炫是真心的。
遠遠看著葉守炫努力逗爺爺開心的樣子，江灕灕甚至隱隱覺得有些難過，她松開葉嘉衍的手，說︰「你先進去，我打個電話。」
葉嘉衍以為江灕灕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聯系誰，先進去了。
江灕灕打給季慎之，問了一下陳雪莉的情況。
季慎之倒是不意外，江灕灕不可能沒事突然打給他，但是她怎麼會問起陳雪莉？
這段時間，大家都很默契地不提陳雪莉，免得勾起葉守炫的傷心事。
想著，一個極大的可能性浮上季慎之的腦海，他不答反問︰「守炫怎麼了？」
「他沒有怎麼，就是我看他好像很落寞的樣子，有點心疼他。」江灕灕又朝內看了葉守炫一眼，「他最近，沒有問過你雪莉的情況吧？」
「沒有，估計是怕造成我的困擾。」季慎之停頓片刻，長嘆了一聲，「又或者，他知道答案——問了也是沒有消息。」
「……」
沒有消息。
江灕灕也知道答案了，心微微一沉。
「灕灕，」季慎之說，「我們都不知道，這樣的等待還要持續多久。」
「只要他能等下去，我們就不需要干涉。」江灕灕想了一下，問道，「季大哥，多久了？」
「快小半年了。」季慎之也很感慨，「雪莉走的時候，是年後不久，現在都夏天了。」
是啊，林綻顏都懷孕了，電影也殺青了。
這座城市的溫度開始飆升，一切植物都煥發出了最旺盛的生命力，城市變得蔥蔥郁郁，好像換上了一身翠綠的新衣。
一切都在變得更好，每個人的未來都充滿了希望。
唯獨陳雪莉還是沒有回來，還是沒有消息。
「繼續等！」江灕灕信心滿滿，「這個夏天雪莉沒有消息，秋天總有了吧？再不行，我們就等到冬天！」
「目前看來，守炫好像真的做得到，他甚至可以再等幾個四季。」季慎之說，「說實話，我很意外。」
江灕灕笑了，「守炫這個樣子，誰不意外呢？」
小半年的時間，已經足夠遺忘甚至是放下一個人了，尤其是葉守炫和陳雪莉這樣，只是剛剛對對方萌生了情愫，還沒有正式交往過的人。
原本大家都以為，葉守炫會迅速忘了陳雪莉，或是保持單身，或是跟別的姑娘談戀愛。
他堅持等到今天，雖然還沒有等到雪莉，但已經得到了大家的尊重和敬佩。
「有雪莉的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們。」季慎之說，「但除了這一點，我不能向你們保證其他東西。」
「我們理解。」江灕灕說，「季大哥，這樣已經足夠了。」
掛了電話，江灕灕往屋內走。
她的步伐在移動，但目光始終停留在葉守炫身上。
他對一個人動心，經歷漫長等待的同時，也跟公司一起經歷了一次生死存亡的考驗。
這些經歷，漸漸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種穩重但又不失浪漫情懷的氣質。
換言之，他變成了一個穩重的大人，但歸根究底，他還是以前的葉守炫。
用一個流行的概念來說，他變得更好了。
這當然是好事。
雪莉回來的時候，看見葉守炫這樣的變化，一定也會很高興。
江灕灕進屋，先去看了看爺爺，接著把她和季慎之剛才的對話告訴葉守炫。
類似的話，葉守炫也從季慎之口中听過，所以他對此反應並不大。
他更感動的是——江灕灕竟然時刻操心著他的事情，于是說︰「嫂子，謝謝你。」
「謝什麼？我們是一家人。」江灕灕說，「遺憾的是，這件事，我也只能幫你這麼多。如果可以幫你找回雪莉，我們所有人都會不遺余力。」
「我知道。但現在，別說你們，我自己也無能為力。」葉守炫一副很看得開的表情，「所以，我們一起等吧。等下去，一定會有一個結果的。」
江灕灕說不清自己是感動還是欣慰。
總之，她覺得葉守炫成長了，而且是很多。
她學著平時葉嘉衍那個樣子，重重地拍了拍葉守炫的肩膀，說︰「我們大家都跟你一起等。不管是什麼結果，我們都一起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