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董這麼問，是想確定江灕灕和蘇簡安的交情有多深，她們有沒有他看到的那麼要好。
對于江灕灕而言，這個問題不難回答，但要很注意技巧。
如果她直接挽住蘇簡安的手，明示她和蘇簡安有多深的交情，看起來就很假。
但如果過分謙虛，不但會傷害了她和蘇簡安之間的交情，還會讓她們今天所做的一切付諸東流。
她正糾結，蘇簡安就替她反問了孫董。
蘇簡安面帶微笑，看起來十分溫柔而且友善，好像很好接近。
但是仔細感受，不難發現她話里話外散發出來的壓迫力。
孫董這個問題，只能自己回答了。
或者說，蘇簡安已經替江灕灕回答了——
如果江灕灕是在和蘇簡安攀交情，蘇簡安不可能替她反問孫董。
蘇簡安的維護，就是她和江灕灕之間交情的證明。
現在，所有壓力都來到了孫董身上。
「陸太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太意外了。」孫董繼續賠笑，「畢竟，之前沒有听說過兩位有來往。」
蘇簡安沉吟了兩秒，看了看江灕灕，說︰「听起來是我們的問題？」
「不不！」孫董嚇得腿都軟了，忙忙說，「是我孤陋寡聞了。」
「……」
蘇簡安和江灕灕都沒有再說話。
孫董不能讓氣氛低沉下去，接著說︰「我太冒犯了。陸太太，葉太太，我請你們喝杯東西賠罪。」他說著就作勢要請江灕灕和蘇簡安坐下。
「不用了。」蘇簡安拒絕，「我想單獨和灕灕聊聊天。」
孫董臉上多少有點掛不住，但只能賠著笑說︰「好，是我冒昧了。那麼，陸太太，希望下次有機會請你喝東西。」
蘇簡安只是笑笑，隨後拉著江灕灕坐下。
江灕灕松了口氣，抬頭看向蘇簡安，第一眼就看見她唇角的那一抹笑意。
她們成功了。
而且，從孫董的態度來看，她們不是一般的成功。
蘇簡安干脆過來，跟江灕灕坐在一起。
接下來，她們就開始閑聊了，話題更加輕松，氛圍也更加愉悅。
隔壁座的孫董和閔承允，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這份愉悅，並且能感覺出來這是自然而然形成的，沒有任何虛假或者強行營造的成分。
換言之，江灕灕和蘇簡安之間的交情，也是真的。
那麼，葉嘉衍和陸薄言……很有可能也是至交。
閔承允觀察了一下孫董的神情，已經猜到孫董在想什麼了，試圖打斷孫董的思緒︰「孫董，我們繼續討論一下剛才的事情？」
孫董抬了抬手，示意閔承允先不要出聲。
閔承允試圖說服他放棄和葉氏的合作。
一開始，他的確有這個想法。但現在看來，他要慎重考慮了。
陸薄言的實力有多麼雄厚，已經不需要他贅述。至于葉嘉衍，很多人都預測他會成為下一個陸薄言。
葉氏和陸氏，也已經達成了合作。
如果葉嘉衍和陸薄言真的有一定交情，陸薄言是不會看著葉氏集團深陷在危機當中的，他一定會對葉氏集團伸出援手。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時候放棄跟葉氏集團的合作，也是在質疑陸薄言的選擇。
哪怕不考慮這個，光是葉嘉衍這個人，以及他過去的成績、他可能擁有的未來，這也是一個冒險的選擇……
放棄葉嘉衍這個潛力股，選擇他曾經的手下敗將閔承允，真的會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嗎？
閔承允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察言觀色，他一眼看出了孫董的猶豫。
他並不急著勸說和拉攏孫董，而是開始思考哪里出了錯。
他收到消息，葉嘉衍昨晚就見過孫董了，但他們的見面結束的很快。
只有兩個可能——
一個是他們聊的不愉快。
另一個是孫董根本不想和葉嘉衍合作了，他也就沒有必要和葉嘉衍聊太久。
不管是哪個可能，都有利于他。
于是他抓住這個機會，提出和孫董見一面的邀約，孫董也很快答應了。
閔承允原本以為，今天他只要和孫董聊一聊，就可以讓孫董終止和葉氏的合作，葉氏就會開始潰敗。
失去這麼重要的合作方，葉嘉衍就是有通天的能力，也拯救不了葉氏。
孫董也很快就答應和他見面了，他以為這是成功的前奏。而且，見到江灕灕和蘇簡安之前，他和孫董聊的很好。
但現在，孫董對他的態度明顯變了。
關鍵在于江灕灕和蘇簡安。她們表現出來的關系，讓孫董重新審視葉嘉衍和陸薄言的關系。
孫董現在一定以為，葉嘉衍背後有陸薄言撐腰。如果他放棄了葉氏集團這個合作方，就是放棄了陸薄言。
沒有人願意得罪陸薄言。別說孫董了，他也一樣。
但是，他不能讓葉嘉衍贏的這麼輕松。
閔承允想到這里，突然站起來，朝著隔壁桌走去。
孫董滿臉不解地看著閔承允，小聲警告道︰「你不要沖動！」
陸薄言是護妻狂魔，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
閔承允一沖動，得罪了蘇簡安，就是得罪了陸薄言，他擔心被閔承允連累。
閔承允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我跟葉太太也算相識，我就過去跟葉太太打聲招呼。」
孫董皺著眉，明顯有些擔心，但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葉太太，」閔承允走到隔壁桌邊上，「好久不見。」
蘇簡安放下杯子，當一個不動聲色的觀察者。
很顯然，閔承允來者不善，她要看看江灕灕能不能應對。
江灕灕抬眸迎上閔承允的目光，臉上的笑意淡淡的，說︰「好久不見？我們沒有那麼熟悉吧？」
她這麼「剛」，不止是閔承允，蘇簡安都有些意外。
在任何人看來，江灕灕都是一個很友善、很擅長和別人打交道的人。
她這麼一問，太不給閔承允面子了。
不過，蘇簡安和閔承允的反應很不一樣。
蘇簡安眸底的意外，很快變成了欣賞，她很期待江灕灕接下來會如何應對。
閔承允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看得出來他很難堪，甚至想發怒，但礙于種種原因，他不得不控制住了自己。
他的唇角掛著一抹僵硬的笑，說︰「葉太太，我沒想到你這麼喜歡開玩笑。」
江灕灕攤手，「你搞錯了，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們的確不熟。」
這一來，閔承允臉上那一抹僵硬的笑也消失了。
不管怎麼說，他是閔氏集團的候選繼承人，而如今的葉氏深陷危機，他和江灕灕孰高孰低，不言自明。
江灕灕明明處于弱勢，竟然還敢用這種態度對他，他何必再給她面子？
「跟我不熟，那麼葉太太，你跟誰熟？」閔承允的目光瞟向蘇簡安，「答案就在我們眼前，對吧？」
江灕灕反問︰「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閔承允鼓起了掌，「只是想說，葉太太可真有眼光。」
也許是為了引起蘇簡安的注意，閔承允的動作和聲音都不加任何掩飾，甚至有些夸張。
他當然不是在夸江灕灕，而是諷刺——諷刺江灕灕的「勢利眼」、「看人下菜碟」。
他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告訴蘇簡安，江灕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江灕灕當然知道閔承允的目的，要笑不笑地看著閔承允，說︰「你怎麼看起來好像很嫉妒我？」
「……」
閔承允愣了一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江灕灕。
江灕灕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極具說服力。
她說他很嫉妒她，連他都差點相信了，他是真的出于嫉妒才會說出那句話。
蘇簡安的唇角多了一抹贊賞的笑。
她贊賞的人，當然是江灕灕。
閔承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說出來的話里充滿了嘲諷，她當然听得出來。
結果江灕灕一句話就破了閔承允給她的難堪。
干得漂亮！
江灕灕沒有見好就收，繼續問︰「怎麼樣，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閔承允強壓著怒氣，淡淡的說︰「我想說的話，都不是說給你听的。而現在，我相信她已經听懂了，我什麼都不必再說。」
蘇簡安和江灕灕都听懂了這句話，同時皺起眉——
閔承允的意思是，他想向蘇簡安揭穿江灕灕的真面目，而現在蘇簡安一定已經看清江灕灕的真面目了。
現在的氛圍下，不管江灕灕說什麼都沒用，除非……蘇簡安再一次站起來維護她。
但是，蘇簡安會那麼做嗎？她會為了江灕灕做到這個地步嗎？
孫董本來還想勸勸閔承允，讓他不要再冒犯蘇簡安了，否則小心吃不了兜著走。但是听到閔承允這麼一說，他立刻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而把耳朵放尖，等著看蘇簡安的反應。
如果蘇簡安沒有任何反應，任由江灕灕被閔承允內涵，那麼她就是默認了閔承允的話。
這樣一來，江灕灕和蘇簡安攀關系的嫌疑，就徹底坐實了。那麼他和閔承允的合作，就還有談一談的余地。
蘇簡安不罩著江灕灕，陸薄言不罩著葉嘉衍的話，他就什麼都不必擔心了，大可放心地終止和葉氏的合作，讓葉嘉衍和江灕灕意識到——昨晚他們做了一個多麼愚蠢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