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灕灕想，她要怎麼形容此刻的感覺呢？
受寵若驚！
這麼說一點都不為過。
問題是——
「下次見到陸總，我也不敢直接叫他陸大哥啊……」
尾音落下的時候，江灕灕一臉弱弱的表情，整個人怯生生的，像一個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保護的小動物。
認識季慎之之後，她可以毫無心理壓力地叫季慎之「大哥」，是因為季慎之雖然嚴肅，但沒有那麼高冷。
陸薄言就不一樣了。
他給人一種遙遠的距離感，甚至不像人間該有的存在。
她怎麼敢自然而然地叫陸薄言「陸大哥」啊？除非她吃了熊心豹子膽！
葉嘉衍端詳著江灕灕，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見過江灕灕這個樣子。
他們剛剛結婚的時候，江灕灕看起來也有些小心翼翼，但不至于這麼怯生生。
看來她崇拜陸薄言是真的，覺得陸薄言有距離感也是真的。
他倒是一派輕松的樣子，說︰「順其自然就好。下次見到，你覺得可以這麼叫就這麼叫，叫不出來也不要勉強自己，用你覺得最舒服的方式稱呼他。」
葉嘉衍不是鼓勵江灕灕任性，而是因為他知道江灕灕有一種特質——
她覺得最舒服的方式，一定也可以讓別人感到很舒服。
與其生硬地套近乎、刻意拉近彼此的關系，不如尋找到一種讓雙方都感到舒服的方式。
「嗯！」江灕灕回復了蘇簡安之後，「我們回酒店吧。」
酒店派了人來接葉嘉衍和江灕灕，司機十分貼心地詢問︰「葉太太，您有沒有受傷？」
葉嘉衍也才想起這個問題。
剛才見到江灕灕的時候，因為她沒有任何明顯的外傷，再加上她在室內和那幾個人聊天的氛圍也很好，他們沒有人意識到她會不會受了傷。
江灕灕自己也忽略了這一點，直到現在有人問起，她才模了模自己的腦袋。
剛才韓繼楊一個急剎，她撞到了腦袋。
神奇的是，直到現在記起來，她才覺得疼，一模到傷口就「嘶」了一聲。
葉嘉衍小心地撥開江灕灕的頭發，看到她模的地方有些腫了，很果斷地對司機說，「去醫院。」
「好！」司機立馬調轉方向。
江灕灕忙忙說︰「不嚴重。只是撞了一下，擦點藥就好了。」
「不行。」葉嘉衍說，「腫得很厲害。」
「因為撞到了啊，我也沒有及時冰敷，才會腫得這麼厲害。」江灕灕一再保證，「但是不嚴重，真的不需要去醫院的。」
「葉太太，要去醫院的。」司機說，「我們經理和陸總都說了，一定要確保您沒事。」
葉嘉衍不說話了，看著江灕灕。
江灕灕知道自己不一定能說服葉嘉衍，更推辭不了葉嘉衍的好意，只好答應下來去醫院。
一路上，葉嘉衍一直在打電話或者發消息，處理今晚的事。
江灕灕只是隱隱約約覺得傷口疼，並沒有什麼特別難受的感覺，一路上也就沒有出聲。
到了醫院，葉嘉衍先下車，接著過來替江灕灕打開車門，護著她下車，一邊說︰「小心。」
江灕灕這才發現，葉嘉衍是心疼她的。
他沒有說，但是他微微蹙著的眉里，還有他小心翼翼的動作里，都透出了深深的心疼。
她挽住葉嘉衍的手，說︰「醫生一定會覺得我們小題大做，我真的沒事。」
「你這麼說不算。」葉嘉衍說，「醫生說了才算。」
「……好吧！」
江灕灕只好跟著葉嘉衍去了診室。
事實就如江灕灕所說，她的傷太不嚴重了，遠遠沒有到需要深夜跑來醫院看的地步。
但是，因為是私立醫院，雖然江灕灕根本沒有任何大礙，但醫生還是一本正經地做出了診斷，說︰「沒事！」
「醫生，」葉嘉衍神色嚴肅，「我太太沒事？」
「對。」醫生努力維持專業冷靜的樣子，「只需要去買點藥擦擦就好了。」
司機也沒想到江灕灕不是故作堅強惹人心疼，而是真的沒事，確認道︰「醫生，不需要做個檢查什麼的嗎？」
醫生看了看司機，又看了看葉嘉衍，說︰「撞了一下腦袋，只是腫了一點點，一般來說不需要做什麼特別的檢查。當然了，如果你們不放心，並且強烈要求的話……」這個醫療資源，他們醫院還是浪費得起的！
江灕灕已經看出醫生有多麼無奈了，忙忙說︰「醫生，我們不檢查了，謝謝！」
「那就去藥店買點外用的藥，擦一擦就好了。」醫生說，「醫院隔壁就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
「好，謝謝醫生。」江灕灕拉著葉嘉衍起來，「走吧。」
離開醫院之後，江灕灕攤了攤手，「我就說我沒事吧！」
「看過醫生比較放心。」葉嘉衍模了模江灕灕的傷口，「疼不疼？」
江灕灕「嘶」了一聲，「你這樣模當然疼！」
葉嘉衍捧住江灕灕的臉，往她撞到的地方吹了一口氣，「這樣呢？」
江灕灕一瞬間回憶起很小的時候，她不小心摔了一跤，爸爸媽媽會讓她自己站起來，然後溫柔地往她受傷的地方吹一口氣。
很神奇。
每當這種時候，不管先前摔得有多重，她都覺得傷口真的不疼了。
再後來她長大了，不會摔跤了，父母也就不會這樣做了。
她倒是沒有想到，她竟然在葉嘉衍這兒找回了這種溫暖的感覺。
她看著葉嘉衍，笑眯眯的說︰「不疼了！」
「那麼——」葉嘉衍故意問，「藥不用買了？」
江灕灕失笑，挽住葉嘉衍的手朝著藥店走，「藥還是要買的，你吹的這一口又不是仙氣！」
葉嘉衍也笑了，帶著江灕灕進了藥店。
司機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听著葉嘉衍和江灕灕的對話，終于理解他們陸太太為什麼那麼喜歡江灕灕了。
這樣的女孩子，很難讓人不喜歡。
買了藥，司機送葉嘉衍和江灕灕回酒店，抵達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江灕灕簡單洗漱了一下，出來讓葉嘉衍幫她上藥，末了倒頭就睡，而且幾乎是秒睡。
葉嘉衍看著江灕灕酣睡的樣子，意外了一下，隨即笑了。
他原本以為，江灕灕多多少少會受到今晚這件事的影響，也許會難以入眠。
沒想到今晚的事情就跟影響不到她一樣，她回來後甚至沒有提一句，洗完澡就睡了。
或許她是不想讓他擔心。
又或許是，她的心髒已經足夠強大了。
如果是後者，那麼他或許還不如江灕灕。
在警局的時候，他們說通過今晚的事，韓繼楊也許會認識到他們之間智商的差距，趁早滾出國。
這其實是一個忽略了現實、比較樂觀的想法。
一個更有可能的、很可怕的可能性是——
韓繼楊恰恰是在向他們展現他的實力。
這是陸氏旗下的酒店，平時接待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安保方面一直做得很不錯，從來沒有出過事情。
韓繼楊竟然可以穿過陸氏的銅牆鐵壁，進入房間，甚至是帶走了江灕灕。
他的全部計劃，或許就是這樣。
至于後面的事情，他根本沒有仔細計劃過，而是交給了命運，這也是江灕灕可以逃過一劫的原因。
這麼想的話，韓繼楊不但智商不低下，還是個非常可怕的對手。
如果不打敗韓繼楊，他們接下來都要小心翼翼地生活。
他和季慎之，當然不會選擇後者。
所以韓繼楊這個人，要麼離開這個國家，要麼就跟莊雅妍一樣——進入這個國家的監獄。
他們沒有其他選擇，也不會給韓繼楊其他選擇。
接下來的一場硬仗，在所難免。
天快亮時，葉嘉衍才睡著。
而這時，江灕灕已經快要醒了。
如果是以往，太晚睡覺的話，江灕灕第二天是可以一覺睡到中午的。
但是今天，不到八點，她就猛地驚醒。
昨晚的事情，多多少少還是影響到了她——她醒過來的時候，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但是她的額頭和身上全是冷汗。
她感覺自己就像從地獄逃回來的。
睜開眼楮那一刻，看到葉嘉衍熟悉的臉，她一顆心才算安定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她輕輕環住葉嘉衍，把臉埋進他懷里，呼吸著他身上溫暖的氣息。
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的聲音，只有這種氣息可以撫平她的驚慌。
葉嘉衍今天睡得不深，江灕灕一有動靜，他就醒了。
他發現江灕灕用什麼姿勢依偎在他懷里的時候，心髒狠狠刺痛了一下。
這一刻的江灕灕，像一只孤獨無依的小動物。
所以昨天，她只是故作堅強。
葉嘉衍模了模江灕灕的腦袋，結果模到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江灕灕抬起頭，看著葉嘉衍，「你醒了？」
「怎麼了？」葉嘉衍根本顧不上回答江灕灕，「做噩夢了？」
「好像是。」江灕灕搖搖頭，「但是我不記得我夢見了什麼，反正我醒過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說完，她極力擠出一個笑容，似乎是想告訴葉嘉衍︰
噩夢只是一個很平常的意外，她沒有什麼事，葉嘉衍不用擔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