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百遮光的窗簾緊緊閉著，房間內一片昏暗。
蘇雪落睜開眼楮，如果不是看見從客廳透進來的光，她甚至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手機顯示，下午四點。
微信上有很多條未讀消息，都是發來問她感覺怎麼樣、還好不好、需不需要幫忙的。
除此外，還有好幾個未接電話。
她不急著回復消息，也沒有回任何人電話，起身慢慢悠悠走到客廳。
江灕灕家在高層，從陽台望出去，視野和景觀都很好。這個時間點，可以看見夕陽正在慢慢下沉。
蘇雪落拿了一瓶水走到陽台上，放眼遠眺，感受久違的安寧和舒適。
也許是因為今天這一覺睡得太好了。又或許是因為昨天晚上，她差點死在了一場大火里。
她突然想開了。
這一刻的她，充滿活力，就像全身的細胞都重新更換了一遍。
她開始覺得，活著真好。活著，一定比慘死在一場大火里好。
沒錯，感情上她很失敗，她被同一個人欺騙了兩次。
但是，這並不是她的錯。
真的說起來，她應該慶幸自己在陷得更深之前，就看清了那個人的真面目，她的人生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她要收拾情緒，好好活下去，活得比以前更漂亮。
這才是對季慎之最好的反擊和報復。
很快地，夕陽的身影就被西面的高樓擋住了。
蘇雪落回到客廳，回復了所有消息和電話，末了去檢查家里缺什麼，一一記下，然後去了隔壁的商場。
生活需要重啟，她需要買很多東西！
她唯一慶幸的是，商場離家夠近，而且東西很齊全。
最重要的是，今天不是周末，商場里面人不多，她可以盡情買買買，反正有的是保鏢幫她提東西。
逛到一半，蘇雪落突然停下腳步，扭回頭往後看。
商場很大，一個個燈火通明的店鋪一字排開，除了商品之外，就是進出店鋪的人。
對了，就是人。
蘇雪落總覺得，有人跟著她。
三個保鏢手上都提滿了袋子，見狀不解地問︰「蘇醫生，怎麼了？」
「你們……」蘇雪落遲疑了一下，還是問，「有沒有覺得有人跟著我們？」
「怎麼可能？」保鏢一听蘇雪落的話就笑了，「蘇醫生，如果有人跟蹤，我們會不知道嗎？我們可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蘇雪落想想也是，解釋道︰「我不是質疑你們的專業能力，我只是……可能是我想多了。」
一定是她想多了。
因為……她不僅是覺得有人跟著他們，她甚至覺得，跟著他們的人是季慎之。
季慎之……
就像保鏢說的——怎麼可能呢？
「蘇醫生，你一定是被昨天晚上的事情嚇到了。」保鏢說，「不要擔心，有我們呢！一會兒回到家，雖然家里只有你一個人，但是你不要忘了，我們就在你的樓上樓下左邊右邊！」
蘇雪落笑了笑，點點頭，加快了買東西的速度。
她無法解釋這種感覺——或許只是幻覺——是怎麼回事。
但是，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季慎之好像就在這里。
她應該盡快離開。
如果徐家的人故技重施……這個商場，可經不起一場大火。
不到一個小時，蘇雪落就離開商場回去了。
距離太近，她沒有打車，帶著幾個保鏢拎著東西走回去，惹得路人紛紛側目，甚至有人懷疑她是哪個大集團的千金出來體驗生活。
蘇雪落和保鏢進了小區之後，季慎之隱在拐角處牆後的身影，終于緩緩出現在路燈下。
除了他，沒有其他人跟著蘇雪落，更沒有人對她圖謀不軌。
也就是說，徐力誠沒有馬上再對蘇雪落下手。不過，這並不代表徐力誠把他的話听進去了。
還好，葉嘉衍和宋子琛始終記得他囑托的事情，他們也做得很好。
接下來，季慎之攔了一輛出租車，說了徐家的地址。
一上車，他就發了一封郵件。
跟上次一樣，郵件一發出去，他就消除了一切痕跡。
另一邊，蘇雪落在雙腿廢掉之前，終于回到了家里。
她買了太多東西，一個個袋子從玄關蔓延到客廳，她則是癱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已經筋疲力盡了。
恰巧就在這個時候，江灕灕發來消息問蘇雪落需不需要幫忙。
蘇雪落笑了笑，給江灕灕發過去一條語音，說︰「不用了，我都已經搞定了！」
江灕灕很意外——這麼快？
看來，那個高效又利落的蘇雪落，回來了啊。
通過語音，江灕灕也能感覺到，蘇雪落的生命力正在恢復。
這一次，不是暫時的。
哪怕偶爾還是會心痛難過，但是蘇雪落會從今天開始慢慢好起來。
江灕灕長吁了一口氣，安心地拉著葉嘉衍一起下車，說︰「回家！」
從上車回家開始，江灕灕的神色就有點緊繃，葉嘉衍知道她是擔心蘇雪落。
現在，她整個人終于放松下來了。
葉嘉衍很自然地問︰「蘇醫生跟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不過，我知道她現在很好。」江灕灕笑著說，「重新燃起對生活的希望，是需要時間的。雪落的用時，已經比別人短很多了。」
「……」
葉嘉衍看了看江灕灕，沒有說話。
江灕灕無端感覺到異常，偏過頭，猝不及防對上葉嘉衍的目光，愣了一下，問︰「怎麼了？」
「你怎麼知道別人重新燃起對生活的希望，需要多長時間？」葉嘉衍好整以暇地問，「嗯？」
江灕灕突然意識到，她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她評價蘇雪落的時候，參照的是自己。
不管她再怎麼不想騙葉嘉衍，這一次，她都不得不找借口了。
「听別人說的。」江灕灕說，「這跟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是一個道理。」
「哦？」
葉嘉衍挑了挑眉。
從他的動作和神色，根本無從判斷他是信了還是壓根不信江灕灕的話。
「不然呢？」江灕灕不敢強調自己說的是「真的」，因為害怕越強調越可疑，只是說，「我又沒有經驗。」
事實上，她有。
溺水後醒過來，她以為自己經歷了一場葉嘉衍精心策劃的謀殺，也曾深陷入絕望。如果不是父母的存在支撐著她，她甚至會失去人生的方向。
蘇雪落現在正在經歷的，都是她經歷過的事情。
她知道從這種狀態中掙月兌出來，重拾起對生活的希望，需要多長時間。
正因此，她才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噩夢，蘇雪落總有一天可以像她一樣，從噩夢中醒過來。
葉嘉衍似乎是信了江灕灕這個解釋，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往屋內走，一邊說︰「我很久沒有吃過你做的飯了。」
這種時候，江灕灕當然樂得轉移葉嘉衍的注意力，「好像是！你想吃什麼？我現在給你做。」
「那我不客氣了？」葉嘉衍試探性地問。
江灕灕笑嘻嘻的說︰「我是你老婆！」言下之意，葉嘉衍根本不需要客氣。
葉嘉衍也就真的沒有客氣，報了兩道頗有難度的菜名。
江灕灕的確是有一段時間沒有下廚了，不過廚藝還在，一放下包包，就進了廚房。
葉嘉衍沒有跟江灕灕打招呼，徑直去了樓上的書房。
自從上次收到季慎之的郵件，下班之後，他也會定時查看郵箱。
哪怕季慎之沒有發來新的郵件，他也可以收獲安心。
但這一次，他的收件箱里，赫然躺著一封不屬于工作郵件的新郵件，跟上次的情況一模一樣——
「注意。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葉嘉衍坐下來，看著這封簡短的郵件陷入沉思。
郵件應該是季慎之發來的，「他們」指的應該是徐家。
昨天晚上，蘇家那場大火，直接燒到了微博熱搜上，現在不僅是警方，大眾也在關注這件事。
蘇雪落是一個完美受害者，大家不允許她再受到一丁點委屈。
徐家竟然還不死心，還想對蘇雪落下手？
既然這樣，他們更不必對徐雯雯客氣了。
除了被動保護蘇雪落，他們還可以主動以牙還牙。
葉嘉衍先是撥通保鏢的電話，叮囑他們一定要把保護蘇雪落的工作做到萬無一失。接著，他打給宋子琛，詢問調查的進展。
「現在只有那名家屬可以證明，收買她的人是徐雯雯。」宋子琛說，「但是輿論已經把家屬嚇到了，再加上蘇醫生家里著火，她承受的輿論壓力變得更大。現在，家屬只想結束這一切，不願意再說什麼了。」
葉嘉衍並不著急，說︰「總有辦法的。只要這個家屬肯出來發聲，證實收買她的人是徐雯雯，徐雯雯就逃不掉。」
「你想想辦法？」宋子琛有些頭疼，「合法的手段，我都用過了，沒什麼用。」
「嗯。」葉嘉衍說，「我有辦法。」
宋子琛有些意外，「合法的還是……？」
「當然是合法的。」葉嘉衍反問道，「你覺得我是那種人？」
「當然不是！」宋子琛笑著問，「你想到什麼辦法？跟我說說？」
葉嘉衍神神秘秘地一笑，「你會知道的。」他頓了頓，接著說，「對了，我收到一封郵件。」他把季慎之發來的提醒告訴了宋子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