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灕灕結束了和林綻顏的聊天，又是一聲輕嘆。
「怎麼了？」葉嘉衍問，「顏顏跟你說了什麼？」
「她沒有跟我說什麼。」江灕灕歪過頭，看著葉嘉衍，「只不過，我們都希望這件事可以反轉。」
葉嘉衍︰「……」
「我們不是喜歡反轉這種劇情。」江灕灕強調道，「我們只是想給雪落新的希望。」
葉嘉衍操控著車子轉了個彎，然後才「嗯」了一聲。接下來，他什麼都沒再說。
他這個反應……實在太冷淡了。
江灕灕尋思了一下，覺得自己懂了——
葉嘉衍一定是覺得，她和林綻顏異想天開！
她和林綻顏……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呢？
「其實，我和顏顏知道的。」江灕灕扭過頭，把腦袋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的夜色、喪著臉說，「我和顏顏知道，我們這是做夢呢。」
反轉？這個劇情，要怎麼反轉呢？
嚴叔叔已經犧牲了。
這麼慘烈的代價擺在面前，再怎麼反轉，嚴叔叔能復活嗎？
所以，她和林綻顏抱著這個天真的期待就算了，絕對不能給蘇雪落這種不切實際的希望。
蘇雪落現在正處于接受這件事的階段，給她無謂的希望，只能在希望破滅後，加深她的痛苦。
宋子琛直接回家了，葉嘉衍很快就把江灕灕送到了蘇家的巷子口。
住在老城區的，大都是上了年紀的本地老人，都習慣早睡。
這個時間點，長長的巷子已經空無一人，一眼望過去，讓人陡然生出不安的感覺。
「我送你進去。」葉嘉衍跟著江灕灕一起下車。
保鏢一直在蘇家附近徘徊，看見葉嘉衍來了，過來跟他打招呼︰「葉先生。」
「辛苦了。」葉嘉衍直接問，「蘇醫生怎麼樣？」
「蘇醫生剛剛自己進去了。」保鏢說，「我們也不敢進去打擾，不知道蘇醫生現在是什麼情況。」
江灕灕松開葉嘉衍的手，「我先進去了。」
葉嘉衍點點頭，「我明天早上來接你。」
「明天見。」
江灕灕匆匆去敲蘇雪落家的門，沒想到就跟昨天一樣，她一敲門就自動開了。
蘇雪落的狀態一定很差，否則她不會連門都忘了關。
江灕灕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直接進去。
葉嘉衍收回一直跟隨著江灕灕的視線，告訴保鏢今天晚上要注意一些什麼。
保鏢一一記下，最後說︰「葉總，你太太都來了，蘇醫生……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了吧？」
葉嘉衍回頭看了一眼蘇家，「但願。」
這個時候，江灕灕才剛剛進入蘇家。
蘇雪落今天倒是沒有忘記開燈，整個客廳燈火通明，她頹然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整個人就像一具丟了魂的空殼。
「雪落。」
江灕灕反鎖上門，緩步走到蘇雪落身邊。
蘇雪落抬起頭，盯著江灕灕看了好一會兒才敢相信她真的來了。
她的唇翕動了兩下，但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顏顏說你一直沒有回她消息。」江灕灕在蘇雪落跟前蹲下，「我過來看看你。」
蘇雪落的眼淚已經流干了，不會哭了，沙啞著聲音說︰「我見到他了。」
「……」
江灕灕已經猜到結果了，根本不敢問蘇雪落，她見到季慎之之後，季慎之都跟她說了什麼。
「他說，」蘇雪落閉上眼楮，哽咽著說，「嚴叔叔死了，我應該都懂了，所以他直接走了。他覺得，他什麼都不需要向我解釋。最後，他叫我滾。」
季慎之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個字，都太傷害蘇雪落了。
江灕灕抱住蘇雪落，說︰「別想他了。雪落，以後都別再想他了。」
「我控制不住自己。」蘇雪落滿臉都是痛苦，「灕灕，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他。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我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江灕灕把蘇雪落抱得更緊了一點，「給自己一點時間。」
蘇雪落搖搖頭，聲音無比虛弱，「我也這麼想過，但好像……沒有用。」
「那是因為你給自己的時間還不夠。」
江灕灕讓蘇雪落靠在她懷里，用自己僅有的力量保護著蘇雪落。
除了葉嘉衍和林綻顏，她第一次這麼心疼一個人。
蘇雪落歷經八年，才得以重生。季慎之何其狠心，才能再一次這樣傷害蘇雪落。
可是，季慎之給她和林綻顏的感覺，明明就不是這樣的人。
江灕灕一邊將蘇雪落從絕望的深淵里拯救出來，一邊期盼著，那個所謂的深淵，只是他們所有人的幻想，他們都被季慎之欺騙了。
……
這個晚上，不管是江灕灕還是蘇雪落，都沒有休息好。
不過，第二天是工作日這個事實，不會因為他們沒有休息好就改變。
江灕灕早早就醒了，去買了早餐和咖啡，又跟葉嘉衍約好了來接她的時間，回到家的時候，就發現蘇雪落也已經起床了，正在洗漱。
她從鏡子里看著蘇雪落。
除了眼楮有些腫，臉色有些蒼白之外，蘇雪落已經沒有什麼明顯的異常了。
一夜過去，她的傷口，或許愈合了一些。
蘇雪落注意到江灕灕的凝視，從鏡子里沖著她笑了笑，說︰「不用擔心我，我已經跟主任請假了，今天不去上班。」
江灕灕走到蘇雪落身邊，「你今天在家休息？」
蘇雪落搖搖頭，「我不能休息。我要去一趟嚴叔叔家，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讓蘇雪落去做一點有意義的事情也好，這樣她至少不用滿腦子都是季慎之了。
「灕灕，你們不用擔心我了。」蘇雪落說，「昨天的事情，只是幫助我更加清楚地認清了事實而已。」
江灕灕甚至不敢提起「季慎之」三個字，說︰「如果嚴叔叔那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隨時聯系我。」
「好。」蘇雪落為了讓江灕灕放心，抿了抿唇，擠出一抹笑說，「我不會跟你們客氣的。」
「這就對了。」江灕灕听見蘇雪落這句話，的確是放心了不少，「來吃早餐。」
江灕灕
其實不餓，但還是裝作胃口很好的樣子，企圖影響蘇雪落。
也許是她演技太差了，她那麼賣力地吃完早餐，蘇雪落也才吃了一點點。
她沒有要求蘇雪落多吃一點，只是在吃完後說︰「嘉衍來接我了，我們先送你去嚴叔叔家？」
蘇雪落還是搖頭，「我自己開車過去。」
她自己開車的話，的確是方便一些。
「好。」江灕灕說，「你準備一下，我們一起走吧。」
蘇雪落知道，江灕灕還是不放心她，想跟她一起出門，確認一下她的狀態。
她同樣沒有拆穿江灕灕，迅速收拾了一下，跟著江灕灕一起出去。
葉嘉衍的車子，就停在巷子口。
「我就不過去跟嘉衍打招呼了。」蘇雪落沖著江灕灕擺擺手，「灕灕，謝謝你。再見。」
「我下班後……」
江灕灕原本是想說，她下班後再來看蘇雪落。
蘇雪落預判到了江灕灕的台詞，也知道江灕灕還是因為不放心她。
她沖著江灕灕笑了笑，打斷她的話︰「灕灕，你和顏顏陪我到這里，就夠了。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來。」傷口在她身上，親人和朋友的陪伴，能撫慰的只有心靈。
她想真正地好起來，只有努力讓傷口恢復。
不管這個過程如何艱難，這都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她只能自己來。
江灕灕料定了蘇雪落不會做傻事，說︰「好。」
「走吧。」蘇雪落擺擺手，「我也走了。」
江灕灕一步三回頭，蘇雪落倒是沒有，她徑直上車發動了車子，朝著嚴家開去。
葉嘉衍雖然沒有下車，但也一直關注著蘇雪落，江灕灕一上車，他就說︰「蘇醫生狀態還不錯。」
「嗯。」江灕灕說，「可能是昨晚一夜未眠，想通了吧。」
「你怎麼知道她一夜未眠？」葉嘉衍看著江灕灕，「你也沒有睡？」
江灕灕一愣，被葉嘉衍逗笑了。
這個人的關注點這麼偏就算了，最後竟然還繞到她身上來了？
「我猜的！」江灕灕說，「季大哥說了那麼傷人的話，雪落怎麼可能還睡得著？」
葉嘉衍蹙了蹙眉，「季慎之說了什麼？」
「他……他叫雪落滾。」江灕灕完全可以想象蘇雪落當時的心情，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氣呼呼地說，「我都不想叫他‘季大哥’了！」
「這是他的損失。」葉嘉衍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很晚了，送你去律所？」
「嗯。」江灕灕的注意力，罕見地完全不在工作上，所以葉嘉衍轉移話題失敗了，她接著問，「你查的怎麼樣？」
葉嘉衍答應過，會去了解這件事背後有沒有什麼隱情。
她當然不知道，葉嘉衍還沒調查，就已經想好要怎麼敷衍她了。
只不過，面對她充滿了期待的眼楮，葉嘉衍還是有些于心不忍。
「你這個表情……」江灕灕自動腦補了答案，一臉失落地垂下眼簾，「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咳。」葉嘉衍煞有介事地說，「你都知道了，我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