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綻顏的笑容里，寫著「勉強」兩個字。
說話的時候，也許是因為痛苦，她的聲音在微微發顫。
蘇雪落一顆心狠狠一顫，隨即揪緊、生生地發疼……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林綻顏。
林綻顏最痛苦的時候，應該是她父親去世之後，母親身體不舒服，哥哥也不爭氣的時候。
那時，年僅十幾歲的林綻顏，承擔起了一家之主的責任，成了那個支離破碎的家庭的頂梁柱。
但這一次，林綻顏是真的不行了。
她只是說一句「不提他，好不好」，蘇雪落都能感覺到，她的心是碎成了一片一片的、散落的滿地都是。
和宋子琛的這一段感情，給林綻顏帶來了莫大的痛苦。
這一刻，可能是林綻顏這一生離「脆弱」二字最近的時候。
蘇雪落只剩下一個念頭——
不提宋子琛了。
宋子琛讓林綻顏這麼痛苦難熬，她一輩子都不會再提起這個人。
「好。听你的。」蘇雪落緊緊握住林綻顏的手，「顏顏，我听你的。」
林綻顏的笑容慢慢自然了許多，「謝謝表姐。」
蘇雪落也跟著笑，內心卻是針扎一般地疼。
她雖然比林綻顏和江灕灕年長幾歲，但都是一個年齡段的人，她沒有把她們當成幼稚不懂事的妹妹，她們也沒有把她當成威嚴不易接近的姐姐。
大多數情況下，她們更喜歡稱呼對方的名字。
久而久之，蘇雪落模出了一個規律——
只有在很難受的時候，林綻顏才會叫她姐姐。
因為她太難受了，她需要一個親人，一個她可以全身心信賴的人。
「顏顏，沒事的。」蘇雪落抱了抱林綻顏，「所有事情都會過去的。」
林綻顏抬頭看著蘇雪落，臉上的笑容明媚了幾分，「別人跟我說這句話，我會覺得她是在安慰我。但是你說的，我信！」
因為蘇雪落也經歷過這樣的打擊，但最後，一切還是過去了，她甚至還能重新和季慎之在一起。
這一刻，林綻顏無比希望，她也能擁有和蘇雪落一樣的幸運。
如果她沒有那個福分，那麼讓這一切盡快過去也是好的。
下午，林綻顏睡了一覺，等到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蘇雪落一直坐在床邊的沙發上看書，看見林綻顏醒了，忙忙給她倒了杯水，說︰「我剛剛收到灕灕的消息，她已經回到S市了。」
林綻顏點點頭，看了四周一圈，「季慎之還沒有回來？」
「沒呢。」蘇雪落要笑不笑地看著林綻顏，「看不出來，你現在竟然是關心慎之更多一些。」
林綻顏笑了——被蘇雪落逗笑的。
「灕灕回到S市，她們家葉總肯定會來接她的，我根本不需要擔心她。季慎之……哼！我才不是關心他，我關心的是他帶回來的結果。」
「好好，知道了，你一點都不關心慎之。」蘇雪落拿出手機，「他還沒有回來，我給他打個電話？」
「別！」林綻顏攔住蘇雪落，「我等他。」
「嗯？」蘇雪落確認道，「你不急？」
「我是很急。」林綻顏話鋒一轉，「不過，我都把事情交給他了，當然不能催他。再說了，我相信他。」
「那……」蘇雪落放好手機，「我們去吃飯？」
「好啊。」林綻顏一覺醒來，胃口突然變得不錯，蘇雪落一說吃飯，她已經想好要吃什麼東西了，不過——「我們不等等季慎之嗎？」
「他這個時候還沒有消息，多半是要很晚才能回來了。」蘇雪落擺擺手，「不管他，我們吃我們的！」
蘇雪落身為季慎之的女朋友，都這麼說了，林綻顏當然不會有什麼意見，讓蘇雪落把她推到餐廳。
兩個人吃完晚飯回到房間，季慎之還是沒有消息。
林綻顏內心隱隱約約有不安的苗頭，但蘇雪落一派淡定地坐在沙發上看書，好像季慎之跟她沒有關系的樣子。
她要不要提醒一下蘇雪落呢？
到了九點，蘇雪落終于合上書，「顏顏，你準備一下睡覺吧？」
「那個……」林綻顏欲言又止，「季……」
「他啊？」蘇雪落幫林綻顏拿了一套睡衣，示意她去洗澡，「我都說啦，不用擔心他。」
季慎之不是一般人。
處理這麼小的事情，對他來說沒有什麼難度，他絕不可能因此惹上什麼麻煩。
不過，林綻顏除了擔心季慎之，應該也是在期待季慎之帶回來的結果。
「顏顏，你先洗澡休息。」蘇雪落說，「我回房間去等慎之，我們明天一早就來找你。」
林綻顏點點頭，「好。」
看著林綻顏睡下後，蘇雪落回了隔壁房間。
她也不是完全不擔心季慎之，只不過，她太清楚季慎之的能力了。
與其在這里無謂地焦慮，或者打電話去詢問，不如好好等著季慎之回來。
十一點，蘇雪落一本書看完一半，終于听見了敲門聲。
她丟開書，沖到門口打開門。
門外的季慎之皺著眉，一臉不滿地看著蘇雪落。
他很少這樣，蘇雪落不由得有些擔心，「怎麼了？事情……不順利嗎？」
季慎之的回答跟蘇雪落的問題完全沒有關系，「你有沒有想過，敲門的人有可能不是我？」
「……」
蘇雪落陡然明白了季慎之皺眉的原因。
她開門太快了，沒有考慮到危險因素。
而這些事情，季慎之已經叮囑過她很多遍了。
他不是氣她毫不猶豫地開門這件事，而是氣她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從這些細節中就可以看出來，季慎之最害怕的，是她會出什麼事。
季慎之知道蘇雪落反應過來了，擠進來，把門關上。
他模了模蘇雪落的頭，低聲叮囑道︰「雪落，你要記住我的話。」
蘇雪落一把挽住季慎之的手，粲然一笑道︰「我記住了！今天……我等太久了嘛，顏顏等你都等到睡著了。」
「她睡了？」
季慎之看了看時間，已經很晚了。
林綻顏睡了也好，這個點，他不太方便去找她了，不如明天再跟她說。
「嗯。」蘇雪落沒有馬上問結果，示意季慎之，「你先去洗澡吧。」
季慎之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出來了。
蘇雪落坐在床上，一直在等季慎之，一看見他出來，視線就無法從他身上移開了——
季慎之只套著一件浴袍，沒有系好帶子，卻不顯得松垮，整個人反而散發出一種迷人的慵懶，又不乏力量感。
大概是因為，浴袍之下，他的胸肌線條和輪廓，顯得格外的清晰，讓他充滿了男子氣概。
季慎之的一舉一動、身上的每一處，都在彰顯著男性強大的力量。
只要他願意護著一個人，他就可以給這個人無法匹敵的安全感。
這大概就是林綻顏和江灕灕跟他都不算熟悉，卻都格外信任他的原因。
蘇雪落突然意識到，她的男朋友真的是好有魅力！
但現在不是垂涎他的時候。
她要清醒一點，顏顏的事情要緊！
「雪落，」季慎之緩緩靠近蘇雪落，他的氣息不由分說地侵入蘇雪落的呼吸，「你這個眼神，很容易讓我多想。」
「……」
「……」
「哦？」蘇雪落一點都不慌，從從容容的笑了笑，「告訴我，你想到什麼了？」
「很多。」季慎之就像入侵別人地盤的猛獸，一點一點地吞噬蘇雪落的「領地」，「要全都說給你听？」
……季慎之就是這麼會撩！
得虧是被他撩的次數多了，蘇雪落現在才可以保持淡定。
她一伸手，擋住季慎之，「不，你全都不用說。」
「嗯？」
季慎之挑了一下眉，仿佛在問「你確定？」。
蘇雪落點點頭，表示她十分確定以及肯定，說︰「我要听的是，你說一下你今天有什麼收獲。」
「……那兩個人的說辭是，他們只是按照別人的要求那麼做，沒有想過會致使林綻顏受到傷害。」季慎之說，「他們說的，也許是真話。」
這個，蘇雪落也是相信的。
畢竟如果知道自己的行為會要了一個人的命，那兩個人未必有這麼大的膽子。
她追問道︰「他們說了是誰讓他們這麼做的了嗎？」
「沒有。」季慎之的聲音里多了一抹嘲諷，「看不出來，這幾個家伙，還挺有契約精神——他們一定是跟對方談妥了條件，任何情況下都不透露對方的姓名。」
「但是——」蘇雪落看著季慎之，「你有辦法的，對不對？」
「這個——」季慎之學著蘇雪落的語氣，眸底洇開一抹笑意，「取決于你。」
取決于蘇雪落的什麼，蘇雪落自然是懂的……
季慎之不但會撩，還很會把握機會。
但是這個機會，他把握錯了！
蘇雪落捧住他的臉，「我跟你說正經的呢！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回去之前，顏顏的事情一定要解決好。」
「……放心。」季慎之模模蘇雪落的頭，「我明天會接著調查。就算沒有辦法，我也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了季慎之這句話，蘇雪落就放心了。
季慎之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言出必行。
他說了，就一定會做到。
也只有這樣，她明天才能安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