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輻射的鉛門緊閉，季主任在里面艱苦奮斗，預估時間六個小時左右。
經過這麼艱苦的奮斗，還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結果什麼都沒發現。
人體復雜奧妙，現代醫學，無論是基礎醫學，還是臨床醫學，都還遠遠不夠發達，可以說才剛剛起步。
很多疾病，教科書上寫著︰機制未明、對癥治療、尚無特效藥物等等。
趁沒事，楊平到系統空間看看有沒有介入手術的訓練，暫時沒有，目前全是骨病的訓練，以骨腫瘤為主，下一個階段是矯形訓練。
應該把創傷、骨病、矯形三大骨科手術進階完成，才會有旁支的手術培訓，比如介入、機器人手術等等。
楊平到里面挑了一些胸腔鏡、月復腔鏡、椎間孔鏡的手術培訓，骨病手術很多涉及到脊柱，脊柱微創需要用到這些腔鏡，技術木桶，要靠腳踏實地，一塊一塊的補齊。
「費了這麼大勁，你說要是找不到怎麼辦？」張林擔心地問。
小五也很憂慮︰「我看方小雲那個媽，十有八九會搞事，當個醫生不容易呀，一邊要對付這些復雜的疾病，另一邊還要應付險惡的人心。」
「這是師兄藝高人膽大，要是別人，這種情況下，哪里還敢冒險。」
「張林，你是不是準備要孩子了？等下手術我幫你上，你負責拍照算了。」
「沒事，這個兩三年不敢要，起碼等升了主治才敢要。」
楊平在閉目養神，宋子墨在思考這個病，硬脊膜動脈靜脈瘺，這麼罕見的病，單獨放到一個病人身上，能夠診斷都算厲害，現在被脊柱結核掩蓋，居然被楊平發現，這種診斷能力太強悍了吧。
時間真難熬呀，尤其不知道結果，不知道等多久，這種等待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五哥，去抽根煙不？」張林提議。
其實張林剛工作那會是不抽煙的，倒晚夜班，有時候急診手術一做，就是一個通宵，抽煙只是為了提神、緩解疲勞。
「抽一根，就抽一根吧。」
小五本想戒煙，畢竟要做爸爸了，將來一口煙味，怕小家伙嫌棄。
介入手術室沒有吸煙間，兩人也不好穿著洗手衣到處找吸煙間，只好躲到廁所里，把排風扇打開。
牆壁上的電子鐘顯示，已經過了22點，里面還沒有傳來好消息。
即使六個小時順利找到瘺口，後面還要做手術，而且手術在顯微鏡下的做。
這樣熬夜挺傷身體，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據說美國的住院醫生培訓，十分殘酷，部分白天黑夜，天昏地暗的。
光體力一項就淘汰很多人，有人說這是故意的，自然淘汰體質差的人，一個好醫生，必須擁有良好的身體素質，能夠熬夜，能夠憋尿，還要能夠餓肚子。
小五張林抽了一根煙，精神好了很多，兩人時不時去手術室，門還是關著的。
「你去里面看看，找到沒？」宋子墨指使張林進去看看。
「別慌，大家都睡會，等下還要上台手呢，以季主任的水平，應該可以找到這個瘺口，旁邊還有張教授呢，他經驗豐富。」
楊平眯著眼楮，他從系統空間出來，感覺整個人精神了很多，他懷疑里面的空氣有某種特殊作用，比如提升精力。
時間過了十二點，還沒有動靜。
張林和小五像兩個毛猴子，安靜不下來，叫他們坐椅子上睡會，他們睡不著，總是走來走去。
「不行，我得進去看看。」張林焦躁不安。
小五拉住他︰「我進去吧，你在這等會。」
小五從放鉛衣的架子上取一件鉛衣穿上去，進去了，大約十分鐘左右，出來了︰「還沒找到呢！」
六個小時還沒找到？
難道真的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要真找不到，病人理解還好，不理解的跟你急，折騰一晚上，還多花錢，最後什麼結果都沒有。
所以，有些病，病人是否理解配合，結局完全不一樣。
理解配合，醫生才敢去冒險爭取，不理解配合，醫生根本沒有膽量去努力。
不努力爭取，怎麼會有最好的結果。
急死人了！
張林自己拍自己的額頭。
小五安慰他︰「穩重點，要不，又去抽一根？」
快凌晨一點的時候，厚重的鉛門終于打開了。
「找到了！」
開門的護士興奮地說。
如同產房里的助產士打開門，往外面焦急等候的產婦丈夫喊一嗓子︰「生了！」
大家全部彈簧一樣站起來——找到了！
「胸8-9左側肋間動靜脈發現交通瘺口，在這個地方，明顯可見髓周異常迂曲增粗的靜脈顯影，可以開刀了？」季主任說話聲音有點發不出來。
還真是硬脊膜動靜脈瘺，雷擊的概率，被方小雲踩到了。
方小雲這樣的，兩種疾病重疊，是兩次雷擊的概率呀！
「俯臥位，導管不要拔，等下萬一術中找不到瘺口，要麻煩季主任幫忙往導管里打美蘭。」楊平讓季主任休息一下。
看看時間，整整六個多小時，二十四根血管，鉛衣不透氣，季主任背後全是濕的，但是暫時還不敢月兌，楊平還要開刀做手術，術中可能還需要他幫忙，往導管里注射美蘭，定位瘺口。
楊平、宋子墨、張林和蘇宜璇洗手上台。
「季主任，要不，您休息一下？」楊平客氣說。
「沒事，我就在旁邊坐。」護士搬來凳子，季主任坐著休息。
楊平手術做得又快又好，這在醫院出了名的，季主任現在如果把手術衣月兌了，等下沒多久，又要刷手穿衣，麻煩。
「小曾，幫我打個電話給我老婆，手機在那個台面上。」
老季挺愧疚的，陪老婆吃飯，現在自己在手術台上，把老婆晾一邊了。
他這是要打個電話給老婆報喜，自己遇上一個罕見病例，全球只有三百例，自己成功找到了瘺口，當醫生的，就好這一口，以後老了，跟年輕一輩吹牛，吹什麼？
還不是吹這些，當年多麼罕見的病例，全球只發現三百例，其中一例就有自己的功勞，全球三百分之一，什麼概念。
現在凌晨一點多，這個點還打電話，小曾護士有點遲疑︰「這個點還打給嫂子？」
「打！還沒睡呢，讓她早點休息，不用等我，一時半會還回不去，過來，我告訴你手勢密碼。」
護士只好幫忙打電話︰「喂，嫂子，季主任現在還不能回去，對，今晚在我這，不是，我是說，今晚他和我在一起，不是，嫂子，我的意思是——」
這熬夜手術，把人整糊涂了，嘴巴說話都不利索了，一句話修正幾遍沒說清楚。
你說這個點，跟你在一起，好在季主任的老婆對情況比較熟悉，不然這捅了大簍子。
護士掛斷電話，對季主任驚訝地說︰「嫂子在手術室外面了？」
「季主任，這是查崗了？」
「查什麼崗，我還沒吃飯，她送飯來了，讓她等等吧，做完手術再說。」
好好的手術，撒什麼狗糧。是呀，都還沒吃飯了，小蘇訂了一大堆外賣，居然忘記吃了，大家這個點都餓著肚子。
「不說還好，一說，這肚子嘰里咕嚕的叫！」張林咽了一口唾沫。
「堅持住，兄弟，不是你一個人在餓著！」咕嚕聲太大，小五都听到了。
後側入路，為了不破壞脊柱後柱的穩定性，楊平才用了類似頸椎開門技術，將椎板成矩形三面切斷，留一面折斷，保護骨膜，然後像開門一樣掀開，這樣做完手術，可以將椎板關上，防止後柱破壞帶來不穩定。
這種技術需要手法十分細膩，不然很容易失敗，打開椎板，靜脈確實有點增粗迂曲，因為脊柱結核的病人，不會常規做DSA血管造影，所以在磁共振上要發現這種血管畸形，不太可能。
這不是水平問題，是技術本身的問題，猶如黑白照片沒辦法發現彩色一樣。
瘺口就在這一片靜脈里，這是從一個面去找一個點，一根一根血管去找，也可以找到，但是耗費時間，還不能證實究竟是不是一個瘺口。
楊平停下來︰「季主任，麻煩您幫我們往剛才那個動靜脈瘺注射美蘭。」
從股動脈置入的導管還沒有拔出，季主任上台，幫忙注射美蘭︰「也是！那我打藥了。」
美蘭順著導管，沒多久，靜脈叢一個點出現藍色，然然慢慢擴大，楊平找到那個點，只有一個瘺口，血管的直徑大約三毫米，需要顯微鏡下將動靜脈進行分離，然後縫合破口。
「好，可以了，季主任，找到了，導管還留著，等下術後再做個造影確認一下。」
「顯微鏡！」
周燦將顯微鏡推進來，上面已經蓋好無菌的保護套，楊平自己調節好焦距瞳距，開始在顯微鏡下分離血管，修補瘺口。
「一個小小的瘺口，對人體影響這麼大？居然可以造成截癱，看來人體進化還不行呀，零件的容錯率太差了。」張林看著這個小小的瘺口，不過3毫米血管上的瘺口。
本來動脈是動脈，靜脈是靜脈，橋歸橋，路歸路，兩套系統各自循環，近端在心髒相接，遠端靠毛細血管連接，中間是相互隔離不相通的，現在它們之間出現一個通道連接，這就是動靜脈瘺。
就像高速公路，來去的車道是有隔離帶的，現在隔離帶缺個口，來去的車子通過隔離帶混到一起，那就亂套了。
人也是一樣，一旦出現動靜脈瘺，動脈血流進靜脈，靜脈血往動脈里流，這樣動脈血因為混有靜脈血，血氧含量降低，而靜脈因為與動脈相通，血管的回流壓力增加，引起淤血。
方小雲正是因為靜脈淤血，導致脊髓水腫不能緩解，還持續加重，失去了術後脊髓水腫的拋物線走向，這個走向是一直上坡，上到頂點，成為一個平台。
脊柱結核的膿腫壓迫脊髓，會引起脊髓水腫和截癱；硬脊膜動靜脈瘺導致靜脈淤血，也會引起脊髓水腫和截癱。
兩個病情交織在一起，一個掩蓋另一個，自然增加了診斷的難度。
手術完畢，術區沖洗干淨，置引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