髂骨塊植入,佔據第9胸椎椎體的位置,恢復脊柱的序列,糾正了後凸畸形。
將來,第8胸椎,第10胸椎連同這塊髂骨塊,將愈合在一起,成為固定的整體。
這就完成了脊椎外科手術第二和第三個使命,矯形與穩定。
前路側方鋼板固定,沖洗術區,放引流管,分層縫合手術切口,關閉胸腔。
「上次你縫的皮,這次你又要縫?」
「這是我管的病人呢!」
「講不講武德的?」
「一起縫,分你一半行吧?」
「別爭了,以後誰的病人誰縫皮,兩個人同時縫,容易誤傷對方。」楊平訓斥他們。
張林開始得意地縫皮,手拿持針器,使用手腕的力,手腕稍微一轉,角針垂直皮膚進入,垂直皮膚出來。
「打結呀!」張林催促。
小五心有不甘,將持針器放回銳器中轉彎盤,開始打結。
楊平的手術,不喜歡用縫合器縫皮,他喜歡手動縫合。
宋子墨回味剛才的手術,細思極恐,要不是剛剛楊平多了一步細心地探查。
這病人後半生只能坐輪椅,就這麼一個小小操作,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醫生,真是如履薄冰,認真的態度多麼重要呀。
認真源于高度的責任心,源于對自己職業的敬畏。
雖然,這種病情,手術做完,神經功能沒有恢復,也被視為正常的。
減壓只是給神經恢復創造條件,不能保證它一定能恢復,比如出現脊髓前動脈的栓塞,神經功能就沒辦法恢復,成為永久性損害。
但是探查脊髓前動脈,難度很大,這要求同時擁有脊柱外科和斷指再植的經驗,事實上,這樣的醫生非常少。
張宗順教授出現在手術室,他門診收的病人,病情嚴重或復雜的,他都會親自過問。
「張教授!」大家都恭敬地打招呼。
張教授點點頭,走到閱片燈前看片子,問楊平︰「小楊,術中情況怎麼樣?」
「膿液吸出約兩千毫升,脊髓嚴重受壓,清除了椎管內壓迫物質,做了徹底的減壓,胸9椎體切除,髂骨塊植入,前路鋼板固定。」楊平恭敬地匯報手術情況。
張教授扶了扶眼鏡︰「磁共振上沒有栓塞的跡象,應該在做磁共振之後栓塞的,你探查了脊髓前動脈?」
「探查了。」楊平陪在張教授旁。
張教授沉思片刻︰「很好,記住,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每一台手術都要盡力而為,對你是一台手術,對病人是整個人生——」
「張老,我記住了。」楊平恭敬地說。
「結核,曾經認為已經遠離我們,事實上不是,它有卷土重來的苗頭。」
「細菌等病原微生物與人類的斗爭從未停止,人類研究各種藥物消滅它們,它們使盡渾身解數,抵抗這些藥物,躲避人類的誅殺,這種對抗是無休無止的,超級細菌就是在這種斗爭中誕生的。」
張教授總是能夠從醫學之外的角度來看問題,比如哲學的高度。
1882年德國生物學家羅伯特科赫發現了結核桿菌,人類開始踏上征服結核的征程。
其後,在牛痘的啟發下,一戰期間,法國細菌學家阿爾伯特‧卡邁特與他的助手讓‧介嵐研發出用于防治結核病的卡介苗,此後,人類才可以預防這個疾病。
1943年,烏克蘭裔美國科學家瓦克斯曼研究出抗結核藥物鏈霉素,結核病才可以得到治療。
要知道,在此之前,結核也是不治之癥,視為「人類頭號殺手」。
既能預防,又能治療,人類才真正征服結核這頭怪獸。
現在結核病的抬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耐藥結核菌的出現。
超級細菌,就是耐藥菌里的強悍者。
很多人都在為超級細菌的誕生做出貢獻。
當你感冒的時候,不假選擇地服下消炎藥的時候,你就貢獻了一份力量。
現在對抗生素管理很嚴格,到藥店買藥需要醫生處方。
以前任何一家藥店隨便可以買到抗生素,只要感冒,就要吃幾顆消炎藥成為共識,其實感冒,學名急性上呼吸道感染,絕大多數是病毒感染引起,不需要抗生素。
「我門診還有病人在等,我先下去了,這個病人神經癥狀會恢復得比較慢,恢復過程成拋物線狀,先加重,後慢慢減輕,跟病人解釋清楚。」
說完,張教授又看了方小雲的監測數據,問胖子幾句,背手出了手術室。
楊平也在考慮這事,壓迫解除後,脊髓會出現水腫,神經癥狀會加重,待水腫消退,神經癥狀才慢慢恢復。
皮膚縫合完畢,張林用酒精紗布再次消毒手術切口。
「五哥,還行吧,這水平?」張林很滿意自己的作品。
「還差了點火候,下次我縫給你看。」小五不買賬。
敷料貼覆蓋切口,手術順利完成。
麻醉復蘇很快,胖子對手術時間的估計和麻醉藥用量的掌控十分準確。
「方小雲,醒醒,手術做完了。」
胖子對著方小雲大聲喊,吸引器清除氣道的分泌物,氣管插管順利拔出。
「醫生,我會癱嗎?」方小雲醒來第一句話。
不只是她,任何人都怕,只要躺到這個床上,沒有不擔心的,還有人會擔心自己躺下去,能不能醒來。
「手術很順利,術後慢慢康復吧。」楊平安慰方小雲。
「術後給她規範的抗結核治療。」
「已經請傳染科會診給了方案。」
方小雲推出手術室,她的好同事一直在等。
「醫生,手術怎麼樣?」
「非常順利!」
「謝謝!」
同事背著一個雙肩包,跟著推車走︰「你什麼都不要想,安心養病,我請了幾天假照顧你。」
這姐妹真心不錯,交友不在多,在于真情實意。
「你們這姐妹不錯呀,在什麼單位上班?」張林八卦,問方小雲同事。
女孩立刻臉紅了,好像不好意思說,猶豫一會,才說︰「一家足浴中心,很正規的,不是那種——」
她完全可以隨便編造一個,以回避別人的猜測,但是她沒有。
她們是幫客人洗腳,進行足部按摩的,她們是生活在底層的人,她們也有自己的尊嚴,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友誼。
「挺好的,足浴其實要很多知識,要通曉足部穴位吧?」楊平幫助她化解尷尬。
「是呀,經常按摩足部穴位,可以起到保健的作用,尤其亞健康狀態的人群。」女孩挺有自信地說。
方小雲因為術後,精力不夠,一直沒有加入聊天。
「術後幾天,下肢麻木乏力的癥狀會加重,然後再慢慢減輕,所以不用太擔心。」楊平跟方小雲和她同事說。
術前交代過,現在強調一遍,以免引起恐慌。
今天做了兩台手術,很不錯,過完床,大家回到醫生辦公室。
「周末大家聚一聚不?很久沒聚了。」宋子墨提議。
是呀,兄弟幾個好久沒坐一起喝點東西了,即使不喝酒,飲料也行吧。
「你安排地點。」楊平對這些不熟悉。
宋子墨提議︰「最近市里有家酒吧,叫做念峰,听說挺火的,我也沒去過,一起去看看。」
「沒去過,就去嘗嘗鮮,我也听說過。」小五也听說過這家酒吧。
「就去這,我做東,大家最近辛苦了。」楊平當場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