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告訴本宮,駙馬離開多久了?」
徐錦寧也沒有為難柳全,語氣很平靜,但是這樣反而讓對方更加恐懼,哪怕站起來了,後背也被冷汗浸透了。
「有……一個時辰了……沒有告訴奴才去了哪兒。公主您先歇會兒,奴才這就派人去尋駙馬!」
徐錦寧忍不住皺眉,卻也不想驚動公主府的人四處尋找,只能嘆了口氣,道︰「罷了,改天吧。」
說著,轉身便離開了東苑,也不回去,徑直往湖邊去。
吃完飯,總需要消消食的。
然而,世界就是那麼奇妙,當你不想遇到某個人的時候,他偏偏就出現了。
溫丞禮也沒想到自己會在湖邊遇到徐錦寧,當即就有些發愣,但是他很快就將自己調整了過來,上前見禮。
「見過公主。」
徐錦寧上下掃了他一遍,見他平靜如常,既沒有因為自己和蘇逸共進晚餐吃醋,也沒有因為見到自己感到欣喜或者憤怒。
就好像所有的事情在他眼中,都如那花花草草一樣,沒有意義,引起不了他的波動。
不過……波不波動,那可不是他說了算!
徐錦寧笑吟吟地伸出縴縴素手,就去攙扶溫丞禮。
後者下意識地想後退,卻硬生生地又忍住了,皓白的手腕頓時被溫熱的手心握住。
「駙馬這深夜在湖邊游走,可是心緒不佳?」
溫丞禮垂眸,視線落在自己的鞋面上,道︰「承蒙公主關心,臣下只是晚膳吃得稍多,出來消消食。」
「哦?」徐錦寧眸光流轉,眼中狡黠一閃而過,「看來駙馬今日心情不錯,正好,本宮今日晚膳也吃得稍多,不如一起同游消食?」
說著,徐錦寧也不管溫丞禮是否同意,直接拉著他的胳膊,就這麼順著湖邊走著。
溫丞禮先是身軀一僵,但是又不能反抗,只能被動著被拉著前行。
晚風吹過,帶來一陣女子的幽香。
他們二人在前面把臂同游,青杏和碧枝跟在後面,打著燈籠盡量給二人照亮腳下的路。
此時,徐錦寧靠近外側,距離湖水也就兩步距離,而溫丞禮在內側,卻又貼著徐錦寧。
燈籠的光線範圍有限,前面的路依然漆黑難辨,他只需要趁著兩個丫鬟不注意,輕輕一絆,徐錦寧必定會被絆倒在地,然後他順勢倒下,兩個人就可以順著這斜坡摔進湖里。
到時候,他只需要假裝不會洑水,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按住身邊這個女人的頭,將其溺斃。
夜黑水深,且是意外,誰也不會懷疑他是那個凶手。
反正兩個人還沒大婚,到時候,他順理成章的,擺月兌了這個女人的羞辱!
不得不說,這個想法很誘人,好幾個瞬間,溫丞禮都想動手了。
但是他忍住了。
還不是時候!
他得忍,忍辱負重,接近徐錦寧,一步步取得對方的信任,然後才能布置自己的計劃,滅掉寧國!
徐錦寧臉上的笑意沒有停過,但是誰也不知道,她的內心快要緊張死了,只是自己在死命地控制住,不敢表露。
她是故意的,故意走在外側,就想看看溫丞禮會不會先下手為強。
如果對方動手了,她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直接選擇另外一個方案。
這是在拼命,她很明白,自己的身手肯定是不如溫丞禮的,對方如果真的要下死手,她毫無抵抗的能力。
事實證明,溫丞禮和前世一樣能忍,他自始至終,沒有絲毫的異動。
甚至,在某些光線更暗的地方,對方還會細致地輕輕拉她一把,提醒她注意腳下。
徐錦寧懸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這麼好的機會溫丞禮都不動手,那他以後就沒機會了。
所以等繞了半圈,上了橋的時候,徐錦寧從碧枝手里取過一個錦盒,塞在了溫丞禮手中。
溫丞禮將其打開,一眼,便看到了錦盒里的玉簪。
整個簪子通透晶瑩,沒有絲毫的雜質,造型簡單,就一朵祥雲,卻大氣不俗,端是一支上品玉簪。
「今日委屈駙馬了,這枚簪子,權當本宮給你的賠禮。不過你放心,這駙馬的位置,只可能是你的。」
說著,也不等溫丞禮反應,徐錦寧便從錦盒中將簪子取出,微微一墊腳,插在了對方的發髻上。
淡淡的月光從樹梢上灑了下來,落在玉簪上,落在錦袍上,落在溫丞禮的臉上。
微微抬眼,徐錦寧便和溫丞禮低垂的視線踫在了一起,那淡淡的光輝,似乎給溫丞禮踱上了一層銀邊,奪目卻不耀眼。
溫丞禮整個人本就長得俊美無比,且他眼中時時刻刻帶著一絲絲的憂郁,面上卻又似乎雲淡風輕,整個人平時看起來溫溫和和,如同一塊暖玉一般,此刻,在玉簪的映襯下,他這塊暖玉光芒,似乎更盛了些。
徐錦寧一時間,竟然忍不住呆了呆,插玉簪的手都忘了放下來。
前世的時候,她是看上了溫丞禮這副皮囊,但大多數時候只是讓他研磨,這麼細細打量,還是今生第一次。
她本就偏愛絕色,此刻,細細觀察,徐錦寧才發現,原來溫丞禮最俊美的,不是那一張臉,而是這一雙瞳孔。
這是一雙乍看平靜,細看波濤洶涌,再深看卻宛如一汪清泉一般的眼楮。
復雜,卻有純粹。
讓人著迷。
「公主,臣下臉上有什麼嗎?」
清冷的聲音似乎有了一絲變化,徐錦寧頓時清醒過來,一時間,竟然有些窘迫。
但好在,她怎麼著也是活了兩世的人,這點異樣很快借著放下來的手掩飾了起來。
她微微往後退了一步,仔細端詳了一下,道︰「這玉簪很適合你。天色不早了,本宮想回去休息了,不知道駙馬你……」
溫丞禮本欲將玉簪重新摘下的,聞言,連忙躬身道︰「公主,臣下自行回去即可。」
這是變相的拒絕了徐錦寧接下來的邀請了。
徐錦寧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徑直下了橋,回了,只留下躬身相送的溫丞禮待在橋上。
一直等到听不到腳步聲了,溫丞禮這才慢慢直起身來,看著徐錦寧漸漸隱沒在黑暗中的身影,長默不語,半晌,這才回頭,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回了自己的東苑。
那逐漸豐滿的月亮將光輝靜靜地灑在水面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另外一個方向的小道里,轉出來一道身影。
他瞧著溫丞禮那有些瘦弱的背影,眼中露出一絲陰狠。
一夜無話。
但是第二日清晨,外面就炸了。
通常來說,京都里生活的百姓們最關心的是什麼?不是生計,而是上面那一群人的各種八卦。
所以第二天天剛麻麻亮,早市還沒散去,長公主寵幸沈二公子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京都。
一時間,議論聲四起。
當然,這是常態了。之前每一次徐錦寧換了新歡,外面都會傳出同樣的消息,這些百姓們都會同樣開始議論。
然後在議論聲里,心中暗暗將這個長公主狠狠地唾棄一番。
哪怕每一次說的內容都差不多,但是他們就是這麼樂此不彼。
但是這一次有些不一樣。
前段時間因為長公主專寵一個太監的消息沸沸揚揚,甚至有說長公主要和那個太監成親,將其召為駙馬。
說實話,大家都很抵觸。
京都的百姓能接受一個公主有很多面首,但是絕對接受不了公主的駙馬是個太監,這實在是有損大國威嚴。
而現在,那個太監失寵了,換成了蘇二公子。
這一下百姓們忽然覺得,這個蘇二公子雖然有些娘娘腔,但是如果作為駙馬的話,那也是好的。
而且,他本來也應該是駙馬,只不過是從二公主那里,換到了三公主這里罷了。
于是,不過一兩個時辰,竟然出現了一堆蘇逸的支持者!
徐錦寧醒來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喝粥,聞言差點將粥噴了出來。
不用想,這事情肯定和四皇子月兌不了干系。
這個蘇逸可不是個安分的主,但是他也沒那麼大魄力人力做這些事情,但是四皇子可以。
他這是打算利用輿論民心,逼迫徐錦寧放棄溫丞禮。
但是,他們不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嗎?
「外面還說了什麼?」徐錦寧也沒當回事,繼續問道。
她不著急,但是碧枝和青杏卻氣得要死。
青杏氣呼呼地道︰「這些人真真的是吃撐了閑的謊,公主想選誰當駙馬就選誰,怎麼能由著他們來決定?他們竟然還說,公主如果執意要將溫.公.子召為駙馬,實在有失體統,當不得長公主的尊貴。」
「哦?他們這是想要剝奪本宮長公主的封號?」
徐錦寧忍不住譏笑起來,這一看,毫無疑問是二公主也摻和進來了。
貪心不足,她已經給她謀了那麼好一樁婚事還不滿足?
碧枝和青杏不敢亂說,這已經牽扯到了皇家的事了,她們做奴婢的,要知道輕重才行。
「罷了,隨他們說去,反正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徐錦寧也不在意,那些百姓也就隨便說說罷了,她畢竟沒有失德,誰敢彈劾她?
至于想剝奪她的封號?想也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