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城外五十里處一坐茶寮內,穿著素衣的霍娉婷滿身狼狽的坐在那兒喝著茶,她穿著普通婦女的衣服,頭上戴著藍色的發巾,漂亮的臉蛋兒上此刻涂滿了黑灰和麻子,哪里還有當初那個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的郡主模樣。
旁邊正在燒水的是一個穿著藍色布衣,佝僂著身子,左眼上帶著眼罩的耶律焱,他們在這里裝作一對賣茶的夫妻,順便打听城內的事情。
耶律焱與霍娉婷分開之後想跟著那些人一起混入皇城之內,可今天早上他得知霍驍已經被殺,當他再趕到城門口的時候只看到那顆血淋淋的、,滿是糞便的腦袋,他當場將那些咒罵、丟東西的百姓都殺了,搶了人頭就跑。
霍驍的腦袋已經下葬,可他的身體還不知道在哪里,霍娉婷得知後死活不願意離開,一定要找到霍驍的尸體一起帶走。
此刻的小茶寮沒什麼客人,霍娉婷拿著抹布使勁的擦著桌面。
耶律焱實在是看不下去,走過去攥住了她的手讓她停下︰「別擦了,準再擦一百遍丞相也不可能復活。」
「溫丞禮他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們!」
虧她之前還在父親面前一個勁的幫他說好話,哪怕是父親讓她在回國途中下毒殺了溫丞禮她都沒舍得,可溫丞禮一回來就殺了她的父親,還有丞相府的老老少少……
「現在形勢對我們非常不利,溫丞禮現在正在到處找我們,我們最多再呆上一天,要是還沒辦法查出丞相的尸體在哪兒,我們必須要離開了。」
「我不走,一日找不到父親的尸首我就一日呆在這里。」
耶律焱不知道她現在擰個什麼勁兒,「難道你想讓丞相大人死不瞑目麼?還有那麼多事情等著你去做,你光在這里守著有什麼用?」
霍娉婷推開他,反手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你不是說要去把父親救出來麼?你不是讓我等你麼?可我等來了什麼,等來的是我父親被侮辱的頭顱。」
「沒想到溫丞禮下手那麼快,我……我對不起你。」
霍驍死了,耶律焱心里也不好受,那可是從小將他撫養長大的義父,本以為溫丞禮至少會等到登基之後再處置丞相他們,可……萬萬沒想到……
「溫丞禮、徐錦寧,我頂要讓你們二人血債血償,我要讓整個夏國的百姓為我們霍家陪葬。」
霍娉婷氣憤的將桌子上的茶杯全都掃落到地上,她摘掉頭上的藍色頭巾,「我再不濟也不要扮演這種下賤的角色。」
這衣服穿的她渾身都癢,頭巾更像是多少天沒洗過的滿是農村老婦人頭油的味道,惡心的要死,她時時刻刻都擔心頭上會長虱子。
「郡主,現在我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你們當然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徐錦晟和德妃二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隔壁桌上,德妃皺著眉,嫌棄的喝著茶,說話的是徐錦晟。
看到德妃,霍娉婷的火氣頓時爆發出來︰「你們母子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誰給你們的膽子?」
德妃不動聲色的瞄她一眼,語氣平平道︰「都是落水狗,誰比誰過得好麼?」
「你才是落水狗,你們不僅被寧國拋棄了,如今夏國也沒有你們的容身之地,你們還死皮賴臉的賴在這里不走做什麼?」霍娉婷怒道。
「事情還不到最後,為什麼你們就這麼容易認輸呢?」
徐錦晟把霍驍的另一半軍符拿出來放到桌子上,笑道︰「霍娉婷,你要是乖乖听話,這條路我還能捎你一程,若是你再敢對我母親出言不遜,下一次掛在城牆上的人頭就會是你的。」
「呵!你恐嚇我?」
耶律焱趕忙擋在霍娉婷身前,「你們誰敢?」
徐錦晟冷笑︰「在我們來之前已經向城門口的守衛報告了你們的位置,不出半柱香的時間你們就會暴露。」
耶律焱︰「我們暴露,你們也跑不了。」
「我們要是沒有準備好退路,怎麼會去舉報你們呢?」徐錦晟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霍娉婷,好好動動腦子,我們能順利的從茂王府逃出來,就證明我們的後路比你們的多,現在是你們要求著我,而不是我求著你們。」
霍娉婷腦子一轉腦子里便有了想法,她沖耶律焱道︰「我們听听他們的想法。」
德妃笑道︰「看來你已經答應跟我們合作了。」
霍娉婷問︰「我們還有別的選擇麼?」
徐錦晟答復她︰「自然是沒有,不過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霍娉婷、耶律焱二人對視一眼,同時打成默契,暫時跟他們先合作,畢竟他們現在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夏國皇宮,玉光殿內。
徐錦寧黑著臉看完手中的書信,「趙管事,北境那邊又出了亂子。」
像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一樣,她的聲音沒什麼問題︰「昭兒被人抓走了,已經失蹤了好幾天。」
「北境大營中除了大皇子和方無涯之外,應該沒有人知道太子的真實身份,如今大皇子還被困在雪山,難不成是方無涯暴露了太子的身份?」
徐錦寧推翻了他的推測︰「不會,方無涯現在正絞盡腦汁的想辦法進雪山救出大皇兄,況且昭兒在那邊呆了這麼久,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出事?」
「那公主的想法是……」
「你我到現在都無法確定聶白的行蹤,我懷疑聶白可能就藏在北境雪山里,他或許還有更大的陰謀。」
趙管事︰「北境距離我們千里之遙,我們就算插上翅膀會飛也不可能在三天內抵達北境,他們抓走太子還有什麼目的。」
「威脅父皇!」
徐錦寧頭疼的很,「溫丞禮現在還在監牢里麼?」
趙管事說︰「應該是。」
徐錦寧放下書信起身走到門口眺望著宮門方向,若是她現在離開夏國,那就只剩下溫丞禮一人,他一人要如何應對霍家軍的百萬雄師?
此刻那些人逼得大皇兄身陷雪山,抓走昭兒,就是想讓她離開夏國,不去幫溫丞禮。
她現在離開正是順了那些人的心意,她不能上當,就算要去北境也要把這里的事情先安排妥當。
信上除了寫昭兒失蹤以外,還寫了孟老太已經成功創造出機關雀,不日就已會飛上雪山尋找大皇子的下落。
送信的時間應該是兩天前,此刻他們應該已經進入雪山找人了,只是不知道情況如何。
趙管事痛恨的說︰「到底是誰在給那些蠻夷之人出謀劃策,讓這場仗打的這麼艱辛。」
這應該是他前往寧國十五年來,寧國打的最為艱辛的一場仗。
「所以我才會猜是聶白。」
徐錦寧倒杯茶潤了潤嗓子,她看向窗外,喃喃道︰「已經快要五月份了,離開寧國居然快兩個月了,父皇的身體也不知道怎麼樣了,要是他知道大皇兄失蹤,昭兒被抓走肯定會心神大亂。」
「趙管事,你快書信一封送往寧國,務必安撫住父皇。如今我們三人都在外面,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寧國還需要他來撐著。」
徐錦寧想起自己因一己之私離開寧國,將那些爛攤子都交給和帝一人,她的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鍋上煎炸一樣,離開寧國這麼久,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思念著父皇。
巫國那邊的戰爭已經快要進入尾聲,前兩天來信說是已經將額木齊放了回去,不過在他體內下了蠱蟲,有額木齊當做談判的籌碼,巫國離勝利、吞並南疆也不遠了。
但留守在巫國的探子並沒有在信上提及解藥的事情,父皇體內的毒已經不能再耽擱,歐陽怵雖然有本事,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解藥他依然束手無策。
「我這就去!」
徐錦寧低著頭看著手中茶杯,她將茶杯轉動來轉動去,漂浮著的茶葉一會兒飄到茶底,一會兒又漂浮上來。
想起冷宮里的那個白衣女子,徐錦寧的腦袋就跟要炸了似的,「偏偏這所有的事情都匯集在這個時候,都是你們預謀好的,想讓我知難而退,我片偏要迎難而上。」
哪怕她身在夏國,依然能夠掌控寧國、北境、以及巫國三方的事。
還有黎皇後那邊,自寧國分別也有兩月有余,竟連半點她的消息都沒有。
徐錦寧的視線轉移到不遠處的白玉琴上,那行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將于城野是什麼意思?
尸骨成山,是指這天下必定會有一場大戰,他們會失敗麼?
皎月丞司,這是一個地方,還是地名?
智者為王,這‘智者’指的人又是誰?是她?溫丞禮?黎皇後?聶白?
還是另一個躲在暗處的人?
「丞禮啊,這次我們要面對的敵人實在是太凶險,竟然連我也有些沒把握。」
徐錦寧又開始猶豫著要不要把黎皇後還活著,她在追捕一個人的事情告訴溫丞禮。
「瞞著你,對你到底是好是壞?」
徐錦寧走到那白玉琴前面,手用力的彈了一下,有了先前的經驗,這次手倒是沒有被劃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