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和帝面容慘白、身形削瘦,哪里還有當初的意氣風發、氣宇軒揚,整個人老了最起碼二十歲,他兩鬢發白,皮膚發皺,就連頭發都變得不正常的發灰,徐錦寧看到他這樣心痛的要死。
德妃卻雙手疊放在身前,一臉春光明媚的看著徐錦寧,說話也是有條不紊,柔聲柔氣,相比于徐錦寧的怒氣沖沖,她顯得太過平靜了。
她吩咐著宮女︰「長公主風塵僕僕的來我宮中做客,不可怠慢,還不快去準備一些熱茶糕點給長公主暖暖身子?」
徐錦寧斥道︰「不必。」
她坐到床邊小聲的叫道︰「父皇,父皇,您快醒醒我回來了,寧兒回來了。」
和帝嗚咽兩聲,緩慢的睜開眼楮,看到來人眼神一亮,「寧兒?」
他的聲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蒼老沙啞了?
徐錦寧心痛的無以復加,她離開不過兩月,父皇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是我,寧兒回來了,父皇,我扶著你回長寧殿吧?」
和帝雙目雖然有些渾濁卻還是點了點頭,任由徐錦寧幫他把衣服穿上,他斜眼看了看德妃,咳嗽一聲,命令道︰「寧兒回來指定有許多話要跟朕說,今日早朝就讓晟兒繼續代勞吧。」
德妃哪里會不滿意,她非常的滿意︰「好,我去讓人跟晟兒說。」
「徐錦晟都可以住在宮里了?」徐錦寧陰陽怪氣的說道。
德妃解釋著︰「這段時間皇上身體不舒服,晟兒便暫時住在宮里方便上朝,也方便處理宮里的一些事宜,這也是經過皇上允許的,皇上您說是不是?」
「咳咳~是啊是啊,有晟兒處理,朕還是很放心的。」他忽然松開徐錦寧的手,轉身拉起德妃的手,無力的笑道︰「辛苦你們母子了,等朕身體好必定好好嘉獎你們。」
「皇上說的哪里話,能為寧國做事是我們的福氣。」
和帝笑著拍拍她的手,這才轉頭看向徐錦寧︰「寧兒,我們先去長寧殿吧。」
「是,父皇!」
徐錦寧的目光卻一直放在和帝握著德妃的手上,總覺得父皇有些不一樣,臨走前,她特地看了一眼那碗湯藥,難道是被下藥了?
真該把溫丞禮一起帶過來,他必定能看出那是什麼湯藥。
德妃惡狠狠的盯著離去的那兩人,就算徐錦寧回來了又怎麼樣?
木已成舟,只要再等到和帝死了,整個寧都就在他們的掌控之中了,為了不讓人懷疑,他們只能一步步的往上走,現在徐錦晟已經把控朝堂,但還有一大部分的人不服從他們的命令。
其中便有和帝親自掌管的禁衛軍和軍機處,若是他們發動異變、江州、北境、東于三城的將士們都不會放過他們,他們手中的將士們少之又少,唯一能寄托的便是夏國的軍隊,可遠水救不了近火,那霍驍也是個不容易對付的,難保前腳徐錦晟剛登基,後腳霍驍的軍隊就發生反抗。
這也是他們遲遲沒有動作的原因,因為他們手中沒有兵,只有讓和帝心甘情願當著天下百姓們的面兒將帝王之位交給徐錦晟,那才是真的名正言順,到時候,就算是徐錦寧也是無力回天,若是她反叛便是叛賊于寧國條法所不容。
「恬兒,既然來了,躲在外面做什麼?」
德妃坐在床邊上,一大早的便讓人去秘密熬制了這湯藥,她有些疲倦,卻還是不想入睡。
她怕睡了,明天就醒不過來了。
恬兒從門口推門而入,看到德妃神情倦怠,擔心道︰「主子,您還好吧?」
「沒事,只是沒想到徐錦寧一回來和帝那老不死的就立刻走了,看來徐錦寧在他心中的分量重于常人啊。」
恬兒咂咂舌開始認錯︰「是屬下沒用,沒能及時阻止他們進城,這兩人實在是狡猾,我們的人馬截殺了三路,卻沒有一路是他們的,他們必定是以別的身份秘密入城的。」
從徐錦寧離開巫國開始他們已經派遣了好幾批殺手前去圍追堵截,可全都無一而終,始終沒能把他們拿下來。
德妃擺擺手,「徐錦寧身旁有先祖皇帝親賜紅影衛,他們各個身懷絕技,武藝高強,想殺徐錦寧本就不是那麼容易的,否則當初她落水的時候就該死了。」
雖然名義上是徐錦寧和徐芳菲爭奪那蘇逸才落了水,可實際是她早就布局好的,水下已經安排了殺手只要徐錦寧一落入水中她就必死無疑,可誰想到處處都有紅影衛保護,她最終被人救了上來。
也或許是徐錦寧知道是誰想要謀害她,故而落水醒來後便性情大變,不再是那個貪戀美色的昏庸之人了。
奇怪的是,如果她早就知道是誰陷害她落水,為什麼不早點告知和帝?
徐錦寧他們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那紅影衛就真的沒有辦法解決掉麼?主子,若是紅影衛不離開徐錦寧身邊,我們很難下手啊。」
德妃也是揉著酸脹的眼楮無奈道︰「紅影衛實在是太過神秘,我們連他們究竟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從何談起解決掉他們?」
紅影衛就像是一群影子,徐錦寧到哪里他們便到哪里,這才是他們最為神秘的地方。
現下徐錦寧毫發無損、重回寧都,朝堂局面怕是又要改變,和帝在她宮里的這段時間,她也是想方設法的想要找到玉璽所在之地,讓和帝提前寫好遺照,想要在徐錦寧回來之前讓徐錦晟成為新太子,可這如意算盤敲了這麼長時間也沒能敲動。
每次只要她一提起太子的事,和帝就像是變了張臉,對這件事閉口不談。
下了那麼多藥,也沒能誆出玉璽下落。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恬兒擔心的問。
德妃揮揮手︰「你先回晟兒身邊好生保護他,等我消息吧。」
「是,主人。」
長寧殿內,溫丞禮給和帝把完脈,俊俏的臉皺成了一團,烏黑的眸子閃著精銳的光芒,令人不寒而粟︰「陛下,那藥您喝了多久了?」
「從昭兒離開皇宮後到今日,也該有十日左右,不過每次朕都趁著德妃不注意將藥吐了一半兒。」和帝面色發白,雙手顫著的厲害。
「那藥到底是什麼來頭?對我父皇會造成什麼影響?」徐錦寧擔心的問。
溫丞禮說︰「不是毒藥卻甚過毒藥,連續服用不知會讓人神志不清,還可以借機控制讓中毒之人听從他的號令。」
和帝氣憤道︰「怪不得朕有時候有些身不由己,不太記得之前說過的話,想來那就是唄德妃控制去說去做的。」
溫丞禮又說︰「而且這藥容易上癮,皇上一日三次,連續服用了十多日,這藥已經深入骨髓,極難拔除,除非找到解藥。」
徐錦寧一听立馬失去了理智,氣勢重重的就要往外走,卻被徐錦恆及時的拉住,「寧兒,你先別急,先听听父皇如何說。」
和帝道︰「若是不服用這藥會如何?」
「不知道,可能……死的很難看。」溫丞禮說。
「德妃真是蛇蠍心腸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居然用這種手段控制父皇。」徐錦寧眼眶通紅,「父皇,我看您直接下旨抓了他們母子逼他們交出藥,我就不信德妃還能不顧忌徐錦晟的性命。」
若是徐錦晟一死,德妃的復國計劃必定會落空。
和帝搖搖頭,擺手道︰「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我們不能前功盡棄,你們可知他們為何一直不動手?」
溫丞禮道︰「因為他們還沒有找到玉璽,沒有辦法名正言順的登上皇位,若是讓他們找到玉璽,怕是會直接害死皇上,登基為皇,到時候就算寧兒有千百不願,她也只能順從,否則就是起兵造反、亂臣賊子。」
和帝說︰「沒錯,宮里現在有大半人都已經被換成成國余孽,他們在顧忌我們手里的籌碼,我們卻也不能對他們發動總攻,那些人若是被抓起來,寧國根基不穩,若是此刻夏國對我們寧國發難,內憂外患,就不只是血流成河那麼簡單。」
「父皇是想一點一點的瓦解他們的勢力?」徐錦恆道。
「找出他們的人,不動聲色的將我們的人再度換上,在他們以為整個寧都已經被把控的時候,反手給他們重重一擊。」徐錦寧說完松口氣,「我還以為父皇真的被德妃控制,嚇死我了。」
和帝拉過她,讓她坐在自己邊上,他輕輕拍著徐錦寧的手安慰道︰「朕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他們傷害你們,傷害寧國的百姓。」
「父皇,您別說這樣的話,女兒已經回來了,現在我們還有巫國這個強援在,哪怕最後真的要開戰,也有巫國幫我們牽制住夏國,您完全可以放心。」
「巫國畢竟是小國,而且他們與南疆之間的戰役還沒有解決,暫時應該無暇顧及我們寧國,也不能將所有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我們還是要萬般小心才是。」
和帝看向徐錦恆︰「恆兒,這些日子你受了不少委屈,但為了大計你也只能忍著,今日早朝朕已經交給徐錦晟,你就不要再去提北境的事情,北境那邊朕早已經安排歐陽怵去做了。」
「兒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