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目前來說，張億唐可以說是這方面最頂級的數學家。
他的成果是國際數學家公認的一項偉大成就。
從英國《自然》雜志把他的工作稱為一個「重要的里程碑」，就可見一斑。
張億唐的那篇論文，陳舟自然仔細的研究過。
他從來都不忌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這件事。
在他看來，科學的傳承就應該是這樣。
「張教授，我有兩個小問題想和您討論一下。」陳舟想到了張億唐論文中的內容。
「不用客氣，你說吧。」張億唐面帶微笑的說道。
陳舟聞言，便拿起筆在草稿紙上寫下了一行算式︰「是關于這里的結果。」
張億唐接過草稿紙看了一眼，眉毛不由得抖了一下，這是他的得意之作中，第14部分的開頭。
|k~KΣN(d1，k)|^2≦P1P2
看著草稿紙上的算式，張億唐輕聲問道︰「這里的推導，你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所以，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會來到這一步？」
陳舟輕輕點了點頭︰「沒錯，主要還是關鍵的點。怎麼說呢，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張億唐笑了笑，拿過筆，把論文前面的幾個公式補上了。
h▔(n2+hkr)≡▔l+kr(mod d1)……
(h，d1)=(n2+hkr，d1)=1，l≡▔hn2(mod d1)……
N(d1，k)=l(mod d1)(l+kr，d1)=1Σv(l;d1)n3??N3′(n3，d1)=1Σed1(b▔(l+kr)n3)……
v(l;d1)=▔hn2≡l(d1)Σ′f(h/d1)……
寫完之後，張億唐把草稿紙放在桌子上，用筆指著上面的公式，開始整體給陳舟講解。
陳舟听得極其認真，這一刻他只覺得自己沒有白來。
單是和張億唐的溝通，就讓他受益良多。
「到這里的話……」張億唐再次用筆在草稿紙上補充著公式內容。
「這個Σ′的限制條件是1≦h＜H，(h，d1)=1，以及n2??N2′……」
「再聯系論文里的式13-16，你應該明白了吧？」
陳舟點點頭︰「所以，這是推導後續結論的開始，但實際上，到這里，也就豁然開朗了。」
張億唐眼中帶著贊賞的神色︰「沒錯。」
陳舟看著面前的草稿紙，心中升起了一些想法。
公式果然都是有靈性的。
頓了頓，他又問道︰「張教授，我還有一個小問題。」
張億唐略一思忖，大概猜到陳舟想要問什麼了。
他便直接說道︰「在孿生素數猜想的研究中，你必須想象這完全是從無到有。因為我們確實也不知道。這就像我們以為宇宙無限大，沒有界限，卻發現它在某個地方存在終點。」
這個說法，有點意思……
陳舟輕輕點頭，靜候張億唐後面的話。
張億唐看了陳舟一眼，繼續說道︰「想象有一把度量綠色和紅色數字的尺子，我們可以拿這把尺子沿數軸移動，無數次地將兩個素數圈起來。」
「但圈住無窮多個數不一定就是圈住了所有的數，因為有一些情況，比如有無窮多個數是偶數，但還有無窮多個數是奇數。」
「同樣道理，這把尺子也能沿著數軸移動無數次，但圈不到兩個素數。」
張億唐說完，看著陷入思考的陳舟，默默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先前咖啡館的那名侍者，看到自己的咖啡終于被端起品嘗，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張守武自然也听到了張億唐剛才的一番話。
只不過，對于已經和張億唐討論過多次的他來說，這番話他也听過至少三遍了。
良久，陳舟緩緩說道︰「所以，您選擇了一把長度為7000萬的尺子。」
張億唐點點頭︰「現在這把尺子，已經縮短為256咯。」
陳舟笑了笑，他現在才听出來一絲得意。
的確，張億唐打開大門後，無數數學家開展了競賽。
但從某種意義上來，這些數學家們，都是在替張億唐「打工」罷了。
因為張億唐自己，對找到間隔的最小數並不感興趣。
他覺得這種工作，純粹只是個技術活，一種體力勞動。
這就是開創者，和後繼者的區別。
也是張億唐此時難得露出的得意之色。
陳舟忽然又想到一個有趣的原理，好像是某位數學家形容張億唐工作的。
他把張億唐的工作類比于鴿巢原理。
也就是假設有7000萬個鴿巢和無窮多只鴿子，每只鴿子代表一個素數對。
把之差為2的素數對，也就是鴿子，放進一個鴿巢。
把之差為3的鴿子，放進另一個鴿巢。
以此類推，把所有間隔不同的鴿子，都放進一個鴿巢。
最後，會有放了無窮多只鴿子的鴿巢。
但無法知道具體是哪一個鴿巢，有無窮多只鴿子。
不過，至少有一個鴿巢有無窮多只鴿子。
這時，張億唐看了看時間，對陳舟說道︰「我還有點其他事，得先離開了，期待你後天的報告會。」
「好的，您先忙。」陳舟回道。
「這就走了？」張守武適時出聲道，「不再多坐會嗎？」
張億唐笑著說道︰「不就是上次放了你鴿子嗎？下次我去普林斯頓拜訪你，可以吧？」
張守武頓時說道︰「這可是你說的，不是我強迫你的吧？」
張億唐微微搖頭︰「知道了，知道了。」
等張億唐走後，張守武問道︰「你呢，打算再去听講座，還是？」
陳舟想了想，說道︰「我打算先回酒店。」
張守武微微一愣，旋即問道︰「有想法了？」
陳舟遲疑著說道︰「很模糊。」
咖啡館門口，張守武看著陳舟離去的背影，心情頗為復雜。
再看看手中寫著公式的草稿紙，他的表情也變得古怪起來。
「這小子，到處抓靈感？我怎麼沒听出來老張這話里，有什麼啟發的呢？」
走在回酒店的路上，陳舟回想著剛才張億唐的話。
正如他所說，有這麼一瞬間，他好像抓住了什麼。
但是，很模糊。
可他不想輕易的把這模糊的東西放走。
靈感這東西，如果你放他一次鴿子，他就有可能放你一輩子鴿子。
回到酒店，陳舟打開電腦。
鼠標的滾輪不斷滑動，偶爾點擊一下。
陳舟在找張億唐所發表的關于孿生素數猜想的論文。
論文，就躺在某個文件夾的深處。
雙擊。
打開。
陳舟重新梳理著論文的內容。